林淑芬把籃子擱在田埂上，捏了捏女兒的手：\"先回吧，籃子等媽下工再拿。\"
    少女點點頭，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了。
    等姮妜走遠，地裏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哎喲！那閨女說話咋這麽好聽呢？\"
    \"可不咋地，比廣播裏唱歌的還中聽。\"
    \"就是可惜了這出身，爹媽是臭老九，往後找婆家都難......\"
    杜小雲聽著四周議論，眼神暗了暗。
    姮妜走在屯子裏，不一會兒身後就跟了一群半大小子。她認出這幾個就是昨天在門外偷看的。、
    小子們推推搡搡地跟在後麵起哄。突然，一個叫崔柱子的扯著嗓子喊起現編的順口溜：
    \"臭老九家黃毛稀，紮個辮子像笤帚，走路扭成麻花勁兒，放個響屁當唱戲！\"
    \"哈哈哈！柱子哥再來一個！\"其他孩子跟著起哄。
    就在這時，前麵的身影突然停住。
    他們也跟著刹住腳，卻不肯散去，站在原地等著看熱鬧。
    \"崔柱子！\"一聲怒喝從後麵傳來，隻見一個男孩像炮彈似的衝到了姮妜前麵。
    \"她不是臭老九！\"叫狗剩的男孩扯著嗓子喊道。
    其他孩子立刻起哄：\"喲！狗剩稀罕人家，想娶臭老九家的閨女當媳婦兒！\"
    狗剩的臉\"唰\"地紅了：\"胡、胡咧咧啥！我才沒有——\"
    \"你剛才說的那些，是你父母教的嗎？\"少女突然開口，清洌的嗓音讓四周瞬間安靜。
    小子們張著嘴，半天合不上。他們從沒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
    崔柱子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在問他，下意識搖頭。
    “所以你的押韻水平這麽差，是沒有父母和老師教嗎？”
    這話不帶一個髒字，崔柱子琢磨半天才明白自己被罵了，臉頓時漲得通紅。
    \"杜永順，謝謝你。\"姮妜輕聲說。
    狗剩不好意思地撓頭：\"沒、沒啥。\"
    \"再見。\"姮妜剛要轉身，崔柱子惱羞成怒地喊：\"臭老九！你汙蔑勞動人民，我要舉報你！捂這麽嚴實，是不是有傳染病？想害我們得病是不是？\"
    這些年耳濡目染，他早學會了紅袖兵那套，栽贓的話張口就來。
    姮妜本不想理會，見他越說越過分，隻好停下腳步。
    \"崔柱子！不許欺負人！\"
    清脆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姮妜循聲看去，隻見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姑娘正往這邊跑。
    杜小雲原本隻是抱著幾分好奇，想來看看林淑芬這一世的女兒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卻沒想到正好撞見她被欺負，腦子一熱就衝了出去。
    崔柱子正說得起勁，見她過來梗著脖子叫囂：\"你們姐弟倆幫著臭老九，思想也需要改造！\"
    他越說越離譜，唾沫星子飛濺。
    杜小雲聽得火冒三丈，二話不說衝上前去，一把揪住崔柱子的嘴就往上提。
    \"我看你這張臭嘴才最欠收拾！\"
    \"啊！疼疼疼！放手！放手！\"崔柱子疼得直跺腳，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他的嘴被扯得老高，活像隻被釣起來的鯰魚，滑稽的模樣惹得其他孩子想笑又不敢笑。
    五分鍾後，那群半大小子一哄而散，崔柱子捂著被揪得通紅的嘴，邊跑邊回頭喊：\"你蒙等著！\"可惜他的狠話配上腫得像香腸的嘴唇，顯得格外可笑。
    狗剩看得目瞪口呆，滿臉崇拜地湊到杜小雲跟前：\"姐，你太厲害了！剛才那招教教我唄？\"
    杜小雲斜睨了他一眼，心裏暗想：你要是在精神病院住過，保準比我還厲害。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口，隻是敷衍地揉了揉弟弟的腦袋。
    姮妜靜靜地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輕聲道：\"謝謝。\"聲音清冷得像山澗的泉水，不帶絲毫波瀾。
    \"不用謝，這幫混小子我早想收拾他們了。\"杜小雲連忙擺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孩。
    姮妜穿著簡單的碎花衣裳，卻掩不住那股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見姮妜微微頷首就要離開，杜小雲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那個，我叫杜小雲，你叫什麽名字啊？我今年18歲。你多大啊？\"
    姮妜剛要開口，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四個身影從巷子那頭走來，是楊思思和她的三個哥哥。
    杜小雲的表情瞬間凝固，身體不自覺地繃緊。
    姮妜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變化，她在害怕。
    \"小雲！\"楊思思眼睛一亮，聲音甜得發膩，\"你這幾天忙什麽呢？我都找不著你。\"
    她今天特意打扮過，上身穿著一件米白色襯衫，下穿深藍色褲子，腳上的黑皮鞋擦得鋥亮。
    半紮的發型配上發卡，活脫脫一個城裏來的大小姐。
    杜小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沒什麽。家裏這幾天活兒多。\"
    楊思思的目光轉向姮妜時，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身精心打造的溫婉氣質，可眼前這個衣著寒酸的女孩，僅僅是站在那裏，就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不是靠打扮就能模仿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