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滿意的點了點頭，“現在，由廣大群眾批判祝明遠的反革命罪行！”
    一個紅袖章往空地上擺了一個窄凳，祝明遠熟練的站了上去。
    他垂著頭，像是犯了天大的錯一般站在凳子上。
    姮妜忽然覺得這一幕無比的荒誕。
    周奎看著台下的群眾，覺得今天很反常。
    之前每次批鬥大會進行到這一步時，那些村民早就上來“批鬥”了。
    但今天這些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皺眉看向趙衛東，眼神示意他動員村民。
    說是批判，實際上就是讓村民們上來打人。
    趙衛東有苦難言，看了眼人群裏的許大強。他是屯子裏出了名的欺軟怕硬。
    最愛欺負這些牛棚裏的人。
    許大強早就想上來了，隻不過看今天大家都沒動。他也沒敢動。
    收到趙衛東的眼神示意，他立刻起身向著空地上走去。
    \"打倒臭老九！\"許大強一邊喊著，三步並作兩步便衝了上前，狠狠踹在祝明遠站著的窄凳上。
    \"砰\"地一聲，祝明遠栽倒在地，那副用膠布纏了又纏的眼鏡摔在夯實的泥地上，鏡片終於碎了。
        祝明遠蠟黃的臉頰立刻腫起五道紅印子，嘴角滲出血絲。
    許大強越打越起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祝明遠佝僂著身子，用胳膊擋在頭上麻木承受著。
    另一邊，所有住在牛棚的“勞改犯”們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暴行。
    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他們太清楚了。今天這場\"思想教育\"誰都逃不過，
    祝明遠接受完“批評”被帶下去了。
    第二個被推上來的是個佝僂著背的瘦高個，亂蓬蓬的胡子蓋住了半張臉。
    要不是那身褪色的藍布中山裝，任誰也認不出這是當年縣裏最體麵的會計李文有。
        \"資本主義的毒中得不輕啊。\"周奎突然咧嘴笑了。他衝旁邊使個眼色，
    一個紅袖章立刻端過來了一個木桶。桶裏黑褐色的液體泛著泡沫，還能看到幾團新鮮的牛糞。
    “把這桶水喝下去，洗洗你的罪孽吧。”周奎說道。
    李文有一下子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著，卻隻能無奈端起那桶髒水。
    牛棚裏的其他人都不忍直視，卻又無能為力。
    他們知道，在這個瘋狂的年代，反抗隻會帶來更殘酷的迫害。
    刺鼻的味道讓李文有忍不住開始幹嘔起來。
    就在他要俯下身喝那惡心的水時，一個天籟之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夠了。”
    這聲音如同泉水滴入心湖，又似一陣清風拂過耳畔。
    驚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趙衛國猛地攥緊拳頭看向那個已經站起身的少女，心中焦急不已。
    周奎眯起三角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喲，這是哪家的丫頭片子？想當活雷鋒？\"
    林淑芬和程誌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連忙起身護在閨女身前。
    “領導您大人有大量，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周奎突然拍案而起，\"我看是反dong思想根深蒂固！\"他盯著姮妜即便遮擋了麵容都掩不住的氣質，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幾個紅袖章剛要動作，曬穀場上\"呼啦啦\"站起來一片人。
    周奎怒道：“趙衛國！你們向陽大隊這是要集體 zao fan 嗎？！”
    楊得福用食指搖搖指著姮妜，“還不快跟周主任道歉！”
    周奎也怕引起村民集體反抗，就打算借著這個梯子下來。
    誰成想，那小丫頭直接把梯子踹翻了。
        周奎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掀翻麵前的桌子，茶水潑了楊得福一身：\"反了天了！給我綁了！\"
    幾個紅袖兵立刻一擁而上。
    卻被幾十個村民們攔了下來。
    “周主任，娃娃還小，你大人有大量...”一個60多歲的老人一邊攔著那些紅袖兵，一邊勸道。
    村裏有些沒見過姮妜的人紛紛愣怔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姮妜向前一步，順勢摘下草帽和圍巾。
    原本還一臉怒不可遏的紅袖兵瞬間呆立當場，傻愣愣的看著那個落日餘暉中美的猶如神明的少女。
        姮妜一字一頓說完，眸中沒有絲毫溫度的看著早已傻在原地的周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