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妜眸中多了一絲詫異。
    原以為，柒許會許願重生。
    看來，祂還是不夠了解人類的情感。
    “如何報仇？”
    柒許垂下眼睛，聲音雖輕卻無比清晰：
    “我這一生，最想要的不過是他們的愛。無論是劉秀娥、林大生，還是安正陽、容雅蘭……
    可這些，終究隻是我一廂情願的奢望。”
    “劉秀娥偷偷換掉我的人生，讓她的女兒代替我在安家過了十八年富貴安穩的日子，卻對我百般虐待。
    我以為她是不懂怎麽做母親，可她麵對安書語時，明明那麽小心、那麽溫柔……”
    “所有人都愛安書語，隻有我……像一粒灰塵，無足輕重。”
    “既然我這一生活得如此可笑，愛而不得、痛苦不堪——”
    她抬起臉，眼中第一次沒有了迷茫：
    “那我也不要他們好過。我要讓他們也嚐嚐痛苦的滋味……我要他們每一個人，都愛而不得。”
    說完這些，她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了一口氣。
    仿佛把那十八年的委屈，都緩緩傾吐在了這一刻。
    再次看向姮妜時，她的目光依舊澄澈，甚至還帶著幾分羞怯和不安。
    “抱歉，我……剛才有些失控。”
    姮妜神色平靜，柔聲回應：“沒關係。不過，你為什麽要讓我替你報仇？如果你能重生回去，不但可以親手了結恩怨，我還可以讓你一生順遂平安。”
    柒許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人生。而且……我也沒有那樣的能力和決心。”
    姮妜明白她話中的含義。
    柒許心軟，就算重來一次，她大概也狠不下心去報複那些人。
    更何況，那些人從未真心愛過她。
    無論重複多少次人生，不愛就是不愛，命運從不會因為重來就輕易改變。
    除非，故事從一開始就沒有發生。
    沒有身份交換，沒有後來的苦難。她始終是安柒許，而不是被迫成為林柒許。
    “既然如此，我答應你。”姮妜說道。
    柒許望向祂，眼神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為釋然。
    “謝謝你……”
    似乎是因為執念已散，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漸漸消散在空氣之中。
    “下一世，你會遇到許多真心愛你的人。”
    一道功德金光融入了柒許的魂靈。姮妜衣袂輕拂，柒許便如輕煙般徹底消失不見。
    一個簡陋逼仄的房間內，劉秀娥正呆坐在竹床邊，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個女嬰。
    這是那個有錢女人的孩子。即便即將臨盆，對方卻依然保持著端莊與美麗。
    直到現在，劉秀娥的腦子仍是一片混亂。
    孩子在保溫箱裏待了三天，她剛才檢查過了，她的身上沒有女兒的胎記。
    也就是說，她真的把女兒換到了那戶富貴人家？
    就在這時，床上的嬰兒輕輕哼了一聲，動了動身子，像是餓了。
    劉秀娥卻仍像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她剛生產完，身體還虛弱，心裏也亂成一團。
    但母性終究還在，她遲疑地走上前，打算抱起孩子喂奶。
    可就在看清嬰兒麵容的瞬間，她整個人愣住了。
    之前隻顧著找胎記，根本沒仔細看這孩子的長相。原來她...竟長得這樣好看？
    嬰兒粉雕玉琢，皮膚白皙得沒有一點瑕疵，嫩得像剛挖出的玉藕。
    才出生幾天，睫毛就又密又長，像彎彎的月牙影子。五官精致得不像凡人，倒像是觀音座下的玉女。
    劉秀娥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娃娃也太好看了吧？
    她回想起調換孩子那天的情景，自己當時太緊張，根本沒看清這孩子的模樣。
    此刻，她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孩子長成這樣，她那調換的計劃……
    真的能瞞得過別人嗎？
    就在她心亂如麻的時候，嬰兒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
    仿佛匯聚了整片星空的絢爛，又像是雪山冰湖中的清澈倒影，美得驚心動魄。
    隻一眼，劉秀娥就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徹底填滿了。
    從這一刻起，她再也放不下這個孩子。
    她環顧四周：陰暗狹窄的房間，破舊簡陋的家具……
    一股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她迅速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用繈褓將嬰兒輕輕裹好，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
    十四年轉眼過去。
    劉秀娥像是被什麽猛獸追趕似的，慌慌張張地打開家門，一進屋就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
    她把存折和一些值錢的物品塞進包裏，這才小心地推開了臥室的房門。
    與外麵簡樸的裝修不同，這個房間布置得十分溫馨漂亮。
    雙人床、學習桌、電腦平板一應俱全，淡雅的原木地板上還鋪著一張潔白柔軟的地毯。
    學習桌前坐著一個身影。有人進來，她也沒有回頭，仍安靜地看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