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安子謙的心像是被針猛地紮了一下，泛起細密而尖銳的疼。
    他幾乎是立刻回答，心裏對劉秀娥的怨恨又加深了幾分。
    那個女人怎麽可以為了自己那點私心，就把一個孩子常年關在家裏，剝奪她受教育、接觸外界的機會！
    還有那個已經死了的林大生，一想到他生前是個怎樣的混蛋，安子謙就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隻要你願意，我立刻就可以幫你辦理入學手續。”安子柔聲說道，但心裏同時掠過一絲擔憂。
    姮妜從未上過學，學習進度肯定無法跟上。
    少女聞言，隻是極輕地“嗯”了一聲，這件事便算是定了下來。
    安子謙為姮妜選擇的學校，正是安書語目前就讀的匯文中學。
    他考慮了很久，匯文是市內最好的私立高中之一，師資和環境都是一流，他自己也曾在那裏度過中學時代。
    而且，除了校長和擔任班主任的宋老師之外，學校裏沒有人知道姮妜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她和安家的關係。
    安子謙想著，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暫時不讓書語知道，或許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看著姮妜那張過分美麗的臉，他又不免生出另一層憂慮。
    他現在倒不擔心有人會欺負她，反而擔心她這模樣會引來太多不必要的糾纏。
    然而，第二天清晨，當姮妜背著書包從房間裏走出來時，安子謙的這個顧慮瞬間被打消了。
    她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一頭又厚又土氣的黑色長直假發戴在頭上，厚厚的劉海幾乎遮住了大半張額頭和眼睛，鼻梁上還架著一副老氣的黑色寬框眼鏡。
    身上寬大的運動校服更是完全掩蓋了少女的身形曲線。
    她安靜地站在那裏，低垂著頭，整個人顯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笨拙畏縮，和之前那個清冷美麗的少女判若兩人。
    安子謙愣了好半晌，喉結滾動，想說“其實你不必這樣，安家有能力護著你”，想讓她可以自在些、明亮些。
    但話在嘴邊滾了幾圈，他看著姮妜那平靜無波、仿佛本該如此的神情，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她多年來形成的、最習慣也最安全的自我保護方式。
    而自己這個尚未得到她認可的、“半路冒出來”的哥哥，此刻最好還是不要貿然去給她提任何意見。
    於是，他咽下了所有的話，隻是默默地點點頭，接過她的書包“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因為擔心被同樣上學的安書語撞見，安子謙今天特意換了一輛不常開的車。
    車子平穩地停在離校門稍遠的街角，他仔細地叮囑著“學校那邊我已經都打點好了，你直接去高一（2）班就行。
    校門口那位就是你的班主任宋老師，她人很負責，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她……”
    他事無巨細地囑咐著，焦慮得像個第一次送孩子進幼兒園的老父親。
    姮妜隻是安靜地聽著，推開車門，下車。
    安子謙望著她走向宋老師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永遠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無論他如何努力想要靠近，都無法真正觸碰到她的世界。
    校門口，宋陳老師一眼就看到了走向自己的新生。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窄框眼鏡，主動迎上前幾步，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是姮妜同學吧？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宋陳。”
    宋老師今年三十二歲，氣質幹練沉穩，標準的低馬尾、簡約的職業套裝和一副知識分子標配的眼鏡，讓她看起來就極為可靠。
    關於姮妜的特殊情況，校長已大致和她通過氣，因此對於少女過分沉默的反應，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姮妜停下腳步，對著宋老師微微頷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宋老師了然地笑了笑，體貼地沒有強求，隻是溫和地說“走吧，快上課了，我帶你去教室。”
    馬路對麵，安子謙一直目送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校園深處，才緩緩發動引擎，駕車離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車子駛離後不久，公交站牌的廣告牌後，轉出來一個同樣穿著匯文中學校服的女孩。
    正是他的妹妹安書語。
    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裏站了多久。
    她沉默地望著安子謙車子消失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裏沉澱著一種遠超十四歲少女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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