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驍覺得兒子這幾天很不對勁。
    要擱在以前，裴錚一回家，第一件事準是往何晚姝住的那個小院跑，攔都攔不住。
    可這幾天，他人是回來了，卻壓根沒往那邊去。
    甚至聽到和宋家婚約解除這麽大的事，臉上都沒露出半點高興的樣子。
    這就怪了。裴元驍心裏直犯嘀咕：
    這小子不是一直鬧著要退婚，好早點把何晚姝娶進門嗎？怎麽現在真退婚了，他反倒沒聲沒響，整個人都蔫了？
    其實裴錚已經好幾天沒去見何晚姝了。
    非但不見，他還特意躲著她，天天一大早就跑去軍營，不到深更半夜絕不回家。
    好幾次，他人都坐車快到那個小院門口了，卻臨時變了卦，叫司機調頭又開回來。
    一想起那天的事，他就懊悔不已。
    他跟何晚姝親熱的場麵，肯定是被她全看見了……
    一想到她那時的眼神，裴錚就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發脹的額頭，心裏又亂又不是滋味。
    這天晚上，裴元驍特意坐在客廳裏等他。
    難得的是，裴錚既沒頂嘴也沒甩臉子，隻安靜地坐到沙發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裴元驍越看越覺得奇怪，終於開口：
    “錚兒，爹有話跟你說。”
    裴錚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
    裴元驍接著說：“爹也想通了，既然你跟宋家的婚約已經解除了，不如早點把何晚姝娶進門吧，也好了卻你一樁心事。”
    誰知裴錚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不行！”
    這話一出，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緊接著，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像是終於想清楚了什麽。
    裴元驍愣住了，滿臉不解：“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前幾天還非她不娶。現在爹答應了，你反倒不肯了？”
    “爹……”裴錚望向父親，眼神複雜極了。
    都說男人很難真正共情自己的母親，這句話真不假。
    這一瞬間，裴錚突然像是打通了什麽關竅，竟然對父親在外有人的事生出了幾分理解，甚至覺得……自己跟他也沒什麽兩樣。
    “我現在，終於理解您了。”他低聲說。
    裴元驍聽得雲裏霧裏，理解？理解什麽？
    “我不能娶晚姝，”裴錚停頓了一下，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抹像做夢似的笑，
    “我……愛上別人了。”
    裴元驍徹底愣住，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真不愧是我兒子，連移情別戀都跟我當年一個樣。
    他也不是沒喜歡過胡蘭心，不然也不會和她有孩子。
    可常年在外、聚少離多，再熱的感情也慢慢涼了。
    到最後，她就像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甩不掉，卻也再勾不起半點心動。
    “那姑娘是誰？”裴元驍穩了穩心神，問道。
    “我……不知道。”
    裴元驍更驚訝了。這金陵城還有他裴少帥打聽不出來的姑娘？
    看他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按他往常的性子，早該把人家底細摸個一清二楚了才對。
    “那……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嗎？”裴元驍試探著問。
    裴錚臉上居然微微發紅，說話也有些不自在：“應該……還不知道。”
    那天，他們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可他至今都記得她看自己的眼神。
    淡淡的，透著清冷，好像什麽都看透了，又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隻那一眼，他卻像走過了一生那麽長。
    從此這顆心，就懸在半空，再也落不到實處。
    裴元驍一看兒子這表情就全明白了——這是動了心真心了。
    哪怕當初他吵著鬧著要娶何晚姝時，也沒露出過這種神態。
    “在哪兒遇見的？爹幫你找。”裴元驍以為他是找不著人，主動開口。
    可裴錚發愁的並不是這個。
    他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認識她。
    那天的場麵太尷尬，任誰都看得出他跟何晚姝是什麽關係。
    還有……那個和自己同姓的小子，他到底跟她是什麽關係？
    那小子雖然長得人模人樣，可根本配不上她。
    裴錚第一次嚐到嫉妒的滋味，酸得他心口發疼。
    他憑什麽？憑什麽能站在她身邊？
    裴元驍看著兒子臉上忽而失落、忽而惱火的表情，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果然，他們裴家的男人，個個都是多情種。
    “爹，她的事……我以後再跟您細說。晚姝那邊，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她。可我不能騙自己，更不能騙她。”
    “這話你還是親自去跟她說吧，爹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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