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道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盡頭，皇帝心中一急，竟顧不上維持帝王威儀，脫口喊道
    “仙子請留步！”
    這一聲呼喚來得突然，甚至帶著幾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懇切與挽留。
    幾位皇子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他們從未見過父皇如此失態。
    廊下的微風輕輕拂動姮妜墨玉般的長發，她終於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
    暮色漸濃，夕陽的餘暉為她周身鍍上一層柔和金光，仿佛霞光輕攏，使她看起來越發飄逸出塵，不似凡間之人。
    “還有事嗎？”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
    皇帝一時語塞。
    該說什麽？說家國大義？說身不由己？
    此時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我……”皇帝喉結微動，最終化作一聲歎息，語氣苦澀“並非我心狠。實在是……身為一國之君，亦有太多無奈和苦衷。”
    就在這時，風執衡忽然上前一步，對著姮妜鄭重一揖
    “仙子既願救下七妹，可見心懷慈悲。如今大雍確實處境艱難，胡人鐵騎凶猛，邊關頻頻告急……若強行開戰，隻怕烽火連天，百姓遭殃。”
    他說得誠懇，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身影，少年心事在胸中翻湧，難以平靜。
    姮妜聞言，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風執衡身上
    “所以，就要用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和眼淚，去換取一時的安寧嗎？”
    風執衡臉頰發熱，頓時語塞。
    另一位皇子忍不住出聲辯駁“既為皇家兒女，自幼享盡尊榮，自然該為國分憂！”
    姮妜的視線輕飄飄地掃過去，那皇子頓時噤聲，在那樣清冷明澈的目光注視下，沒有人能夠反駁。
    “尊榮？”她輕輕重複了一遍，仿佛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詞，
    “被當做珍寶鎖在深宮，百般嬌養，一旦有事，卻成了最先被送出去的‘貢品’。”
    “這樣的尊榮，若是給你們，你們可願意要？”
    幾位皇子頓時麵色窘迫，無人應答。
    皇帝臉上青白交錯，姮妜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他卻無力辯駁。
    他望著眼前風姿絕世的女子，心中湧起難以言說的悸動與自卑，竟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若是在年少時遇見她，若他不是這個身負江山、後宮充盈的帝王……
    “仙子，”皇帝聲音幹澀，“和親之事……我可以再斟酌。”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班婕妤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希望之光。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靈兒有機會回來了？
    姮妜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隻是淡淡看了皇帝一眼，隨即轉身步入殿內。
    皇帝獨自站在原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
    微風吹起他龍袍的一角，此刻的他竟顯出幾分從未有過的蕭索寥落。
    他心中空蕩一片，仿佛剛才那陣微風吹動的，不止是一片衣角。
    還有某些深埋心底、未曾言說，也永不可能再言說的念想……
    風清歌看著失魂落魄的眾人，淡淡開口“父皇，仙子要休息了。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說著，她的目光掃向其他人，眼神明明白白寫著麻利的趕緊走。
    皇帝緩緩看向這個自己從未在意過的女兒。
    當年不過是酒後寵幸了一名舞姬，事後除了賜予一個“保林”的名分，便再未過問她們母女半分。
    卻沒想到，這個女兒竟有如此機緣。
    不僅得仙子相救，還能請動仙子一同回宮。
    這一刻，皇帝心中竟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嫉妒。
    “小七，好好照顧仙子。”
    語罷，皇帝不再多言，最後深深望了一眼宮殿方向，轉身向院外走去。
    其他人縱然心有不甘，也不敢繼續逗留。
    皇上都走了，他們更沒有資格留在這了。
    班婕妤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請皇上過來，原本是想嚴懲席保林母女，最好是讓兩人即刻去世。
    可卻沒料到事情最終竟會演變成這樣。
    最讓她震驚的是，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人存在，而且還擁有那樣驚人的容貌。
    根本不需要她施展任何法術證明自己，單是那張臉，就足以讓人確信她絕非凡人。
    那是一種根本不屬於人世的美，清冷出塵、驚豔絕倫，隻消看一眼，便令人自慚形穢，連多直視一刻都覺得是褻瀆。
    班婕妤心神恍惚，好不容易緩過神，才怯怯地向皇上開口
    “皇上，您方才所說……會重新考慮與北金國的和親之事，這是真的嗎？”
    她眼中含著最後一絲希望，期待地望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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