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慕容垂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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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陽城。
    大勝而歸的慕容垂,臉色蒼白地看著城門口渾身縞素的十幾名親衛。
    悅希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將慕容恪的安排講了一遍。
    “……殿下自知時日無多,為了讓秦人放心追擊,決定以身入局……”
    慕容垂慘笑兩聲,他早該想到的,以王兄的身體狀況,如何能帶大軍進行突圍。
    在提出交換任務的那一刻,王兄便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悅希膝行幾步,將慕容恪的遺書高高舉起,遞到慕容垂的身前。
    慕容垂的麵容恢複平靜,緩緩接過書信,就在馬上展開。
    信裏的內容並不新鮮,交代慕容垂統領上黨、太原和平陽三郡兵馬,抵禦西秦。
    “……如今秦人跋扈,晉人不服,國家尚未安穩,弟之才十倍於兄,若能不計前嫌,匡扶社稷,大燕之幸也……”
    慕容垂默默看完,將信折好,裝回信封,放入懷中。
    悅希身為慕容恪的親信,大概知道信中的安排,伏在地上,聲音悲切,“秦人必將再來,吳王殿下不可猶疑,否則……否則……”
    他說不下去,大聲嚎哭起來。
    慕容恪的十幾名親衛替他補上了後半句:“否則殿下將死不瞑目。”
    慕容垂歎了口氣,跳下馬,拉起悅希,“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朝廷未有旨意傳下,我若擅做決定,恐怕問罪的詔書馬上就到了。”
    悅希憤怒道:“殿下慷慨赴義,這才有了今日之局麵,吳王愛惜自身,便要葬送這一切嗎?”
    慕容垂麵露苦澀,“我一人安危何足道哉,但眼下關中、中原戰事不歇,秦、晉兩國都有進取之意,若是我與朝廷再生嫌隙,豈不是有負王兄所托。”
    悅希知他為難,勸道:“殿下不在,幾處兵馬暫時歸我節製,吳王權當替我管上幾日,我護送殿下回鄴城後,自當呈上殿下遺表,為吳王爭取大司馬一職。”
    慕容垂臉上閃過掙紮,猶豫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燕軍在平陽為慕容恪發喪,滿城縞素,整座城池變成一片白色,悅希帶著慕容恪的親衛同行,護送著慕容恪的棺槨返回鄴城。
    慕容垂坐鎮平陽,調動三地守軍在內的十餘萬兵馬,等待著秦軍的反撲。
    歲末的洛陽照例迎來了大雪,王凝之帶著兒子王殊冒雪來到何午墓前,向這位故去的戰友告知洛陽的近況。
    五歲的王殊有些懵懂,看著墓碑上王凝之親書的“洛陽何午之墓”幾個大字,好奇道:“阿耶,這碑文好生奇怪,為何不帶上官職?”
    王凝之一手撐傘,一手將兒子抱起,“他不需要官職來證明什麽,洛陽的太平才是他的一切。”
    “他對阿耶一定很重要吧?”王殊繼續問道。
    王凝之眼神有些發散,“每個人都很重要,我來這裏,不是祭奠他一人,而是祭奠這些年所有為洛陽犧牲的人。”
    他不單是在跟兒子解釋,也是在跟所有英靈不遠的亡魂解釋。
    又是一年結束了,他想告訴這些人,他幹得還不錯,沒有辜負他們。
    王殊乖巧地點點頭,陪著父親一起默默看著身前這個孤零零的墳塋。
    一片白茫茫之中,有兩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不遠處。
    劉桃棒大喝道:“什麽人?”
    幾名侍衛立刻上前將王凝之父子保護起來。
    黑影的輪廓逐漸清晰,麵容分明起來,居然是李肅、李盛父子。
    劉桃棒上前檢查了二人,問道:“你們為何來此?”
    李肅指了指何午的墓,“聽說故人安葬於此,特來祭拜。”
    王凝之揮散侍衛,命他們讓出道來,自己也側身站在一旁。
    李肅這才看到人群後的王凝之,躬身行了一禮,“不知使君在此,打擾了。”
    王凝之搖搖頭,有些感慨,“沒想到你們竟然相識,這世界真小。”
    李肅正要答話,王凝之製止了他,“你們先祭拜,我們一會再聊。”
    說完他便帶著兒子返回了馬車上。
    過了好一陣,李肅父子來到馬車邊上,王凝之讓人掀起車簾,“小兒畏寒,二位不妨上車一敘。”
    父子倆有些拘謹,站在車轅邊上沒有動。
    劉桃棒不在意地跳上馬車,坐在中間,招呼道:“還不趕緊上來,別凍著我們小郎君。”
    李肅看了眼兒子,讓他待在外麵,自己哆哆嗦嗦地爬上馬車,在王凝之父子對麵坐下。
    車內十分寬敞,燃著一小盆炭火,車簾放下後,頓覺一陣暖意。
    王凝之倒上一杯熱茶,推到李肅麵前,問道:“你與何午可是乞活軍中的故舊?”
    李肅彎腰謝過,“回使君話,確實如此,不過我們已有十多年未見,還是搬來洛陽後,才聽說他在虎牢關陣亡,安葬於此。”
    王凝之示意他喝茶,又給兒子和劉桃棒各倒上一杯,“中原淪喪,故人凋零,都是些無可奈何之事,你能來拜祭一番,也算全了故人之義。”
    李肅雙手捧起茶盞喝了一口,一股熱流下肚,感覺自在了一點,“不敢當,當年我為了有口飯吃,帶著人遠赴關中,而何午至死不忘故土,我自愧不如。”
    “這又不是你的過錯,”王凝之掀開側邊的車簾,看著還在飄落的雪花,“身逢亂世,能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
    李肅順著車窗往外看,近一點是何午的墓碑,遠一點是張燈結彩的金墉城。
    “洛陽並非合適的根基之地,使君為何一直苦守在此?”
    王凝之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麵回答,“何謂根基?隻想著據險,哪裏都不牢靠。”
    李肅一愣,點點頭,“使君說的是。”
    王凝之轉移了話題,問道:“遷來之後可還適應?”
    “衙門十分照顧,沒什麽不適應的。”李肅答道:“相較於山中的生活,洛陽要好得多。”
    王凝之笑道:“那便好,不然我將你們掠來,心裏總有些不安。”
    李肅沉默一陣,突然捅破窗戶紙,“使君不想我聯係並州乞活前來效力嗎?”
    “當然想,”王凝之坦然道:“不過這事總不能靠逼迫,你們在這裏生活得好,他們自然看得到。”
    李肅沒再說什麽,將茶盞中的熱茶一飲而盡,便告辭而出,帶著兒子李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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