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謝道韞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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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凝之站在城樓上,看著出城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苻廋的一大家子,再加上仆役,一共兩、三百人,又帶了五百親衛同行,還有幾十輛滿滿當當裝著財物的馬車。
    聽說從昨晚一直搬到天亮,才裝車完畢。
    “還真是有錢,”王凝之咋舌道:“在這麽個地方都能撈這麽多,我還真是小看他了。”
    劉桃棒見不得這種人,“要不我帶人前去截殺,就說在崤函道遇上山賊了。”
    “你是不是傻,”王凝之不滿道:“天下誰不知道這條道是我的,你這掩耳盜鈴給誰看呢。”
    劉桃棒嘟囔道:“反正又沒人在意,殺了不就殺了。”
    王凝之收回視線,“好了,別看了,他都將城池和軍隊交出來,你還想著殺人越貨,太貪心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劉桃棒連說了兩句可惜,他對胡人沒有好感,對這種搜刮民脂民膏的更深惡痛絕。
    接手了苻廋的陝城軍之後,王凝之在城裏整頓了兩日,便帶著大軍前往弘農。
    弘農守將和苻廋一樣,識趣地交出軍權,被王凝之調回洛陽將軍府任職。
    所以當張蠔再次兵臨城下時,城頭已經換上了王凝之的帥旗。
    張蠔有點詫異,在城外看了許久。
    王凝之倒是不見外,命人大聲喊話,套起了近乎,回憶那段和張蠔的義父張平並肩作戰,一起對抗苻堅的崢嶸歲月。
    可張蠔追隨苻天王多年,哪能被這種花言巧語說動,根本就不回複,默默退後紮營。
    前秦進攻司州的雙線同時遇阻,雖然拿下了嶢關,上洛和湖縣,但繼續推進,就有些無從下手了。
    鄧羌派出的探子,在山中被鄧遐和李盛等人截殺,根本探查不到東邊的情況。
    張蠔甚至收到鄧羌的來信,詢問他是否可以南下進攻盧氏。
    可盧氏有劉牢之把守要道,山路崎嶇,貿然去進攻很容易把自己陷在山裏。
    張蠔則回信,問鄧羌能否打通武關,由南陽腹地殺入洛陽。
    鄧羌自然也做不到,這樣的打法,除非給他二十萬人,否則憑什麽大搖大擺地從南陽路過,荊州軍可不是吃素的。
    更麻煩的是,兩人的糧道都被司州軍威脅,每次運糧還得派大軍壓陣,不然便是層出不窮的伏擊,損失人員不說,寶貴的糧草輜重還被焚燒不少。
    兩人無計可施,進退失據,差人向長安報信,尋求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上黨,慕容垂的進攻方式是圍困,他知道司州軍兵力不足,直接出兵將泫氏和高都都圍起來,自己則駐軍在兩城之間。
    馬上就是小麥收獲的季節,鄭遇站在城頭,眼中冒火,牙都要咬碎了。
    慕容垂不攻城,讓他準備的諸多手段全部落空,城中雖然屯有糧草,可隻出不進總不是個辦法,而且看著城外的小麥落入敵軍手上,守軍的憤怒無處宣泄。
    這兩縣城都沒什麽百姓,城外都是屯田,那些小麥是守軍辛苦種下的。
    司州軍的困局,在於就算擋住了敵軍,也拚不過消耗,運送糧草的車輛不絕於道,洛陽的百姓幾乎全在服役,為各處邊關運糧。
    全洛陽都在緊急行動,偏偏這個時候,王凝之還不在,另一個司州的主事人在建康。
    謝道韞沿徐州南下,沿途並沒有收到司州的軍報。
    但一進入建康,她便從謝安那裏得知了司州被秦、燕、慕容垂三方勢力聯手進攻的消息。
    晚些時候,王凝之也派人將自己的安排送到妻子手上。
    他不是要謝道韞趕緊回洛陽,而是讓她找謝安尋求幫助,希望朝廷能夠幫忙解決燕國的進攻,讓他能騰出手先解決秦國。
    至於慕容垂那邊,王凝之做好了放棄泫氏和高都兩城的準備,隻要能守住太行陘,局麵便可維持。
    “司州是為朝廷守衛邊境,如今兩國來攻,朝廷卻坐視不理,是何道理?”謝道韞有些急了,對一向敬重的叔父也沒了好臉色。
    謝安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輕鬆笑道:“沒想到有一天,你會和我討論這些事。”
    在他眼中,謝道韞一直是那個“未若柳絮因風起”的小娘子。
    謝道韞逐漸理解王凝之在建康的煩悶了,這裏的人不喜歡說正事,總是繞來繞去的,如果自己一直待在這裏,可能也會喜歡這份不疾不徐的隨性。
    但眼下洛陽軍民正在抵抗外敵,每日都有人在失去,每日都有人在死去,她想到這,實在沒有心思和謝安打機鋒。
    “叔父,朝廷到底怎麽想的,如果確定隻想隔岸觀火,我會勸王郎放棄洛陽之外的全部土地,收縮兵力,隻守住洛陽的關隘。”
    這樣做,就是將兗州、青州和荊州全部暴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
    謝安坐直身體,正色道:“不可意氣用事。”
    謝道韞顧不得那些了,冷笑道:“王郎在前線廝殺,朝不保夕,我為何還要為朝廷著想。”
    “還沒到那一步,”謝安安慰有些失控的侄女,“叔平素來沉穩,他既然隻是讓你尋求朝廷的支援,說明他那邊還撐得住。”
    “司州的情況我再清楚不過了,兵力捉襟見肘,錢糧全是省出來的,”謝道韞的眼淚簌簌往下落,“叔父去洛陽看過,王郎的生活起居,可及京中世家子的分毫?”
    “就這樣,他一年也沒在洛陽待多久,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奔波,四處作戰,朝廷但凡有點作為,何至於讓他一人承擔這些!”
    “在朝廷眼中,難道他做那些,就全是為了自己嗎?難道他沒有庇護一方百姓,守護一方安寧,沒有為朝廷擋下胡人的進犯嗎?”
    ……
    謝道韞昂起頭,沒有哭出聲,隻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謝安有些動容,歎了口氣,“朝廷沒說不幫忙,隻是如今郗嘉賓坐鎮京城,許多事情不是那麽好辦。”
    “這世上的事,哪有容易的。”謝道韞想起王凝之的抱怨,可每次抱怨完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上去,“若這次司州守不住,朝廷就完了,要麽改姓桓,要麽披發左衽。”
    她根本不相信謝安說的,郗超雖然厲害,但朝廷還不至於被他一人壓製。
    現在可是外族入侵,不是內部的小打小鬧,這個時候還想著觀望,朝廷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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