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租庸調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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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泰的話並未引來他想要的反應,司馬曜不感興趣地搖了搖頭。
一個道士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不過司馬道子上鉤了,問道:“道長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孫泰是個善於用秘術蠱惑百姓入教的人物,看司馬曜這反應,自然端起來了,說道:“陛下既然置祖宗基業於不顧,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司馬曜這下不樂意了,怒道:“道長無禮,朕怎麽會是那種人?”
“那陛下為何心甘情願被臣子奪去權力?”孫泰說道:“宣、元創業不易,可不是讓陛下在宮裏修道的。”
司馬曜氣道:“你當我想修道,還不是無事可幹,下至州郡,上至朝堂,哪有一塊地方是聽朕號令的。”
孫泰說道:“所以我才說陛下既有收權之心,就該有所行動才是,怎可等著別人讓出來?”
司馬曜終於問出了孫泰想要的問題,“朕該如何做,請道長明示。”
孫泰當即說道:“我教中弟子是明事理的,所以都願意支持陛下,若是將各地的教眾集合起來,別說為陛下奪回權力,就是恢複中朝、複興晉室又有何難?”
他這話說得太大了,司馬曜麵露不悅之色,“道長此言,未免華而不實,朕雖年輕,卻也知道中興不是兒戲,豈是如此簡單的。”
孫泰自信滿滿,說道:“陛下既然不信,不如先從會稽和揚州開始,隻要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陛下看到想要的結果。”
司馬曜仍然有些猶豫,他沒那麽單純,孫泰這麽費力遊說他,不可能是為了伸張正義,肯定別有用心。
孫泰看出他的疑慮,說道:“我所圖者,無非是希望陛下能支持我教的發展,不要讓外來的釋家大行其道。”
佛教進入中國之初,曾借助道家思想來做傳播,但隨著佛教的站穩腳跟,眾多高僧成為達官貴人的座上賓,在民間的影響也日漸擴大,與道教漸漸成為了競爭關係。
從思想上可以說儒道釋三家融合,但從信徒的角度,還是得爭上一爭的。
司馬曜聽孫泰這麽說,這才有幾分信了,說道:“道長打算怎麽做?”
“我會先在會稽集合一批忠於陛下的教眾,訓練成軍,然後擴張到三吳之地,直到抵達京城,”孫泰說道:“陛下所缺者,不過是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隻要將這一點補上,王庾桓謝何足道哉!”
司馬曜熱血上湧,成功被他說服,答應任命他為會稽長史,發展屬於自己的軍事力量。
孫泰如願得到一塊屬於自己的根基之地,主要交給侄兒孫恩和從徐州投靠他的道友盧竦打理,他自己大部分時間則仍留在京城,與世家權貴來往頻繁,了解朝廷的最新動態。
京中的這場謝安與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之間的鬧劇,最終以王國寶被貶出京結束,謝安在家休息了幾日,在天子司馬曜親自登門探病之後,神奇地痊愈了,重新回朝。
王凝之寫信給王珣、王岷兄弟,讓兩人收斂一點,真要惹怒了謝安,他可攔不住。
世家之間的事大抵如此,爭權奪利、勾心鬥角,但又保持著一定的克製,受到名士風範的約束,就算使壞,也做不了真小人,隻能像個偽君子。
四路伐秦之後,三國之間暫時恢複了平靜,積攢實力的王凝之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將治下領地的稅賦標準統一一下。
前麵提到了,在土地政策方麵,王凝之主推的是均田製,但在關東,燕國留下的問題較多,土地兼並嚴重,所以王凝之花了不少時間在各個郡縣重新盤點和分配土地。
至於稅賦,除了固定的為國家服役之外,大體可分為按戶交稅、按丁交稅和按田畝數交稅,三者之間一般是並行使用。
比如曹操創立的戶調製,按戶收絹棉,按田畝數收糧。
晉朝建立後,施行的是占田製,規定了每丁所占田畝數上限,但不足者也按上限交租,所以看似按田畝收租,實則是按丁收租。
均田製的基礎,是地多人少,所以曆史上才能在南北朝到唐朝初期成效顯著,但隨著人口的增多,官方能分配土地的減少,均田製的被破壞隻是個時間問題。
比如王凝之在司州施行均田製的效果就極好,因為洛陽周邊久經戰亂,全是無主的荒地,他隻需要保障安全,就會不斷地有流民湧入。
關東的情況則不一樣,荒地不多,不過王凝之從鮮卑貴族和關東豪族手中拿回了大量土地,關東的流民相較中原也少了很多,勉強還可以分配。
所以隨之而來的問題很明顯,均田算是國有,但實際很難在受田者死後收回,私人占有的土地又不能無故奪取,國家遲早分無可分。
忙碌了數日之後,王凝之將自己草擬的稅法拿給謝道韞查看。
結合現實情況和已有稅法,外加模模糊糊的記憶,他總算整理出了史上自隋朝開始啟用的租庸調製。
名稱拗口,因為是拚起來的,租是田租,庸是服役,調是戶調。
按田畝上交糧食,按人丁為國服役,按戶籍繳納鄉產。
其餘還有按爵位官階限製擁有土地的上限,通過上交絹布代替勞役,遇上自然災害如何減免賦稅之類的規定,林林總總,王凝之將能想到的都寫上了。
謝道韞看得很慢,表情嚴肅,她知道這一疊紙背後的分量。
在王凝之期待的眼神中,謝道韞終於移開目光,轉而看向他,點評道:“此法恐非長久之計,戰亂結束,人口勢必增長,可供分配的土地卻越來越少。”
見她一語道破,王凝之並不意外,笑道:“哪有萬世不變的法令,適合當下,又能利於未來發展的,足矣。”
謝道韞想了下,點頭表示認同,“從這點上看,你這套稅法確實不錯,但世家那裏,恐怕還會有些阻礙。”
世家占有的土地還是太多了,完全承認,起不到削弱世家的效果;但如果嚴格按官職來限製,那就是斷了世家的根。
王凝之歎道:“人心的貪念是沒有止境的,我還嫌自己對他們太寬容。”
均田製,實際還是允許了大量的土地私有,這已經是王凝之對世家大族的妥協了。
所謂均田,隻是將國有土地均給底層百姓,讓貧困百姓保有最低的生活水準,但對富貴人家,不過是稍加約束,限製他們的土地擴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