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陳俊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
    見他不說話，一旁的彩鳳提醒道：“陳公公，皇上問你話呢你，你倒是快點說啊。”
    小皇帝這麽生氣，好歹你也趕快說幾句，哄哄她的。
    小皇帝也跟著說道：“不錯，陳伴伴你為何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話？”
    “皇上，不是小的不敢說，隻是有些話說出來，恐怕會對太祖不敬啊。”
    “嗯？”
    小皇帝聽了，更加奇怪。
    “朕恕你無罪，天知地知，你知朕知，彩鳳知，再沒有其他人會知道。你就放心大膽地說。”
    “是，那小的就說了。皇上您其實給百官們的俸祿，真的不夠用的……”
    “胡說八道，那怎麽可能？”小皇帝一聽不樂意了，“難道朕是那種不懂得體恤官員的皇上嗎？”
    “不是的，皇上，這話說來就長了，而且得從太祖說起。”
    “本朝百官俸祿，是三百多年前開朝太祖所定，並成為定例。可是皇上，那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也許當年還夠官員嚼用，可現在真的是不夠了。”
    “據小的所知，一位七品的縣令的年俸是四十兩銀子和四十石祿米。皇上，小的沒說錯吧？”
    “沒錯，確實是這個數字。那又如何，難道還不夠他們一家人用的？要知道百姓一年才要花銷多少？”
    “是，皇上說得沒錯。可普通百姓也用不著雇轎子，養轎夫啊。”
    小皇帝：“……”
    “還以七品縣令為例，他不僅要負責自己和一家人的吃喝，平時的迎來送往、請師爺，雇用仆役，那都是要花錢的。別的不說，如果不能請師爺的話，縣令一個人，根本就無法處理得完那麽多的公務啊，皇上。”
    小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終於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是離譜。
    陳俊的話還沒說完：“皇上，如果一個官員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還何談清廉呢？聖人曰，倉廩足而知禮節啊，皇上。”
    小皇帝揉著眉心。
    “不僅是這樣，官場上的送禮，那也是慣例了。據小的所知，即便清廉如陸大人，也會收冰敬和碳敬的。”
    冰敬和炭敬就是官場中地方官員向京官行賄的雅稱，分別以夏季降溫和冬季取暖為名義，實際是通過饋贈銀錢維係關係或謀求利益的潛規則。
    “所以，朕就隻能是睜一眼，閉一眼了？”
    “皇上，此乃積弊，非是一朝一日就能解決的，所以小的隻能勸您從長計議啊。”
    “哼，說來說去，又說回來了。”小皇帝不滿地看了陳俊一眼，“你這張嘴啊，總是能把朕說服。”
    “這正說明了皇上是仁君，是聖君啊。因為隻有仁君、聖君才能聽得進忠言。”
    “嗬嗬，陳伴伴你的意思是，以後朕如果不聽你的，那就是昏君了？”
    小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陳俊一眼。
    “小的該死，小的這張嘴一貫沒把門的，皇上恕罪。”
    說著，陳俊輕輕地扇了自己兩個嘴巴。
    “行了，行了。”小皇帝擺擺手，“陳伴伴你說從長計議，這個沒有問題。可巡鹽道禦史嶽子峰遇刺的事情，這件事卻不能拖。否則的話，朝廷的臉麵何在？你立即派出懸鏡司密探，日夜兼程趕往浙江，一定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遵旨。皇上，小的想請刑部協同辦理，您看如何？”
    “嗯？為什麽要找刑部？這樣不是會打草驚蛇嗎？”
    “皇上，浙江巡撫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早就有了後手。小的擔心就算懸鏡司密探隱藏得再好，也容易露出馬腳來。不如索性讓刑部也加入進來，公開派人前往浙江調查。這樣一來，刑部公差在明，懸鏡司密探在暗，也能做打個掩護。”
    “好，就這樣做。陳伴伴，還是你想得周到。朕會給你寫一道手諭，你明日去找陸愛卿即可。”
    “是。”
    ……
    第二天，陳俊沒有先去刑部，而是來到了懸鏡司，將袁洪喊了來。
    “督公大人，您喚屬下，可有什麽吩咐？”
    “袁千戶請坐，聽本督慢慢說。”
    袁洪見陳俊慎重的表情，知道肯定有大事發生，於是坐了半邊椅子，屏氣凝神。
    “你先看看這個。”
    陳俊將兩封奏折給了袁洪。
    袁洪仔細看完，略微沉吟了一陣，問道：“督公大人，您是不是想要派屬下前往浙江，查明此案？”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陳俊讚道，“袁千戶猜中了，本督正有這樣的想法。”
    “你在刑部當差多年，經驗豐富。除了你以外，本督再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了。還有就是，這次刑部也會派人公開前往浙江，與你一明一暗，互作掩護。”
    “督公的主意當真妙，不過屬下鬥膽問一句，督公——不，應該說是皇上，想要查到什麽程度呢？”
    “袁千戶的意思是……”
    “是隻查到浙江巡撫這一級別，還是挖地三尺，也要將真正的幕後黑手找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袁洪盯著陳俊的眼睛，目光灼灼。
    “徹查到底。無論是誰，隻要牽扯到此案，就一定要查。”
    “那這是皇上，還是督公大人的意思呢？”
    袁洪微笑著問道。
    陳俊看了他一會，歎氣道：“你放心好了，皇上不是那種刻薄寡恩之輩，她是不會把本督當做張湯來對待的。”
    “督公，不得不防啊。”
    “袁千戶，你的心意本督明了。你就按著這個原則去做好了，其他無論什麽事，都有本督和皇上擔待。”
    “是，督公大人。屬下去準備一下，今日就出發。”
    “辛苦你了，等你回來，本督親自為你向皇上請功。”
    “謝督公大人！”
    袁洪出去了，不過陳俊卻坐在椅子上，靜靜思考起來。
    袁洪剛剛的話，意思很簡單——他這次去浙江，肯定要將浙江官場弄個天翻地覆。
    如果到時候群臣反對的話，小皇帝很有可能拿陳俊當成替罪羊。
    君不見，昔日漢武如何對待張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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