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回到吳悼他們那邊。
    當然，蘇建並沒有忘記他的使命。他此來是為了宣告義體醫生黑鴉的死訊。
    其實義體醫生黑鴉的真實身份是之前曾經背叛過幫派“唐人”的幫派成員之一。而且其與唐先生還頗有淵源。
    布萊克布蘭度——一開始與唐先生一樣，都是同在公司研究同一超夢項目的公司職員。
    他在科華公司當中與唐先生是上下級的關係。但比起上下級，其實二人的關係更像師徒多一點。
    雖然唐先生與布萊克布蘭度的年紀相差不多——唐先生僅僅比他年長了一兩歲左右。但二人的技術差距宛如鴻溝和天塹——這種差距也奠定了二人成為師徒的基礎。
    由於布萊克布蘭度的關係與唐先生很近，他自覺即使留在科華公司，也不一定能從清洗之中全身而退。為了自保，他選擇與唐先生共同來到了唐人街，成為了唐人幫派的一個小頭目。
    由於曾經同為同事的關係，布萊克布蘭度一開始在唐人當中的等級很高，他領導著一個二十幾人的小隊在蘇建手下做事，負責收取酒吧夜店的保護費用。
    但他畢竟沒有唐先生那樣的高尚品德和長遠目光。獲得了權利的他，一不小心就變得墮落。
    他開始與夢之城中那些普通的幫派成員一樣——行事魯莽，睚眥必報、目光短淺、不計後果地報複任何違逆了他心意的人。
    或許作為一個幫派成員，他很合格，但他已經沒有資格繼續作為唐人的成員行事了。
    終於，在一次由他自己策劃的報複行動當中，他殘忍地殺害了山川組某位幫派成員無辜的女兒。引發了該山川組成員的賽博精神病。
    在那一次擅自行動當中，唐人的那支小隊折損了除布萊克布蘭度以外的所有人。
    真要說的話，這種重大損失就算把布萊克布蘭度開膛破肚先奸後殺拆了二手義體賣錢再把器官倒賣給屠夫那一群瘋子最後拉出去犬決也不夠償還他的罪過的。
    但唐先生畢竟是個念舊的人。
    唐先生心善，大發慈悲給了他一條生路。
    正好，組織上缺少一個在唐人街區域駐守的義體醫生。如果是之前的布萊克布蘭度，他肯定死也不願意幹這又髒又累的活。但事到如今，隻要能讓他活著，就算每天隻能給那些在會館中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爛肉換換臉殼，想必他也甘之如飴。
    雖然布萊克布蘭度的手藝比不上唐先生，但是做做這些簡單的雜活，他的技術絕對夠用了。
    蘇建直到今天還記得，布萊克布蘭度的判決下發的那天，是唐先生親自給他在兩手上安裝的義體，又親自將黑鴉這個名字給予了他。
    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被改造成了工具……
    手術室裏的哀嚎直至今日依舊響徹在他的耳畔。成為他那名為忠誠的秤盤上，又一塊沉重的砝碼。
    ——
    在夢想之城，死亡從來就不是什麽大事，死亡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發生。死亡隻是一串串數字，每天晨間新聞播報的當樂子的調劑品，死人樂透彩票上的號碼……
    但是布萊克布蘭度的死亡確實牽扯到了唐人的利益，這才讓他卑微的死亡添上了那麽一丁點兒的討論價值。因為義體醫生的暫缺，唐人的管理層們齊聚一堂。
    議事的地點是一家日式居酒屋，這些在唐人街擁有強大能量的上位者們就這樣乖乖地坐在吧台邊，等待居酒屋的老板給他們遞上隱藏菜單中的料理。雖然吧台的位置很少，但是也足夠這些唐人街的掌權者們坐下了。當然這家店裏也有比較普通的、由桌椅構成的用餐位置……但那個位置是給地位較低的幫派成員們坐的。奇怪的歌曲在店中安靜地回響，因為會議的保密性，這裏已經經過了一輪清場——居酒屋的老板大概能猜到旁聽這場會議的自己之後會受到怎樣對待，製作料理的手微微顫抖。
    “已經查過了。是在我們的人把一個暴徒拖出去的空隙，黑鴉被他的患者性偶給襲擊了，真是意外啊，不是嗎？”掌管賭場的家夥搖了搖杯中冰啤酒的冰塊，觸碰到杯壁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就像在鍛煉搖晃骰子的手感。
    “黑鴉可是由唐先生親自改造的……我看過那個小姑娘的掃描檔案。除了臉殼和那隻壞掉的機械手臂以外，沒有任何其他改造之處。黑鴉竟然會死在她的手裏……”擁有一頭烏黑的長卷發，穿著長袖旗袍——但明顯不是女人的家夥在櫃台上敲了敲煙袋，吐出一個完整的煙圈，他主要負責管理唐人街的性偶，今天這檔子事算是壞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了：“是擔任了這麽多年義體醫生，變得安逸了嗎？”
    “唐先生，需要我們把那個性偶追回來嗎？”蘇建請示道。
    “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討論下一個義體醫生的人選嗎？”唐友儒笑了笑：“不知道各位有什麽推薦嗎？”
    “啊……你們這群家夥沒聽到嗎？還不快點站起來給唐先生看看？！”有些凶狠地發號施令的人是主管傷員救治和後勤的家夥，長相有些賊眉鼠眼。他滿意地看到手下的人全部站起，有些諂媚地對唐友儒道：“唐先生，這是我集結起來的候選人。咱們幫派當中有一定醫學背景的成員全都在這了。他們個個都經過完善的審查，都可以立刻勝任！”
    “特別……”那人得寸進尺的和唐友儒說起了悄悄話：“其中，我特別推薦這個家夥哦。”
    “哦？”
    朝著那人指過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吳悼看到一個很板正的小夥子——隻不過小夥子的表情算不上感覺榮幸。甚至十分焦急的朝吳悼的方向比劃了些什麽。
    唐友儒看不懂手語，於是擺擺手：“是個啞巴？”
    吳悼有些新奇。
    “沒錯沒錯！他特別敬佩唐先生您！讓您給他進行兩手的義體改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了！”
    “嗯……”
    眾人眼見唐先生兀自沉思了起來，都大氣不敢再喘一聲。
    隻有那個提出建議的人麵露喜色。
    良久，唐先生終於出聲：“何必要另找人呢？”
    “我覺得，這項工作在座的某人就可以勝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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