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托亞領地——羅亞市——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府邸內，市長菲利普的會客廳。
    午後，管家·阿爾斯馮通知崔辭憂和基列奴：
    “辭憂大人，基列奴女士，菲利普大人有要事相商，請二位即刻前往會客廳。”
    陽光透過木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駁光影。
    崔辭憂和基列奴來到會客大廳時，菲利普正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上代表伯雷亞斯家族榮耀的獅鷲紋章，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辭憂、基列奴，午安。”
    見他們進來，菲利普立刻回過神，臉上掛上招牌式的“貴族式笑容”，起身向二人微微頷首問好。
    “菲利普，貴安！”崔辭憂簡單招呼後，便與基列奴一同從容地坐到他對麵的紅色沙發上。
    菲利普示意下，一位獸人女仆上前，為他們各斟上一杯散發著果香的紅茶。
    待女仆退下，菲利普抿了口茶。
    放下茶杯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會客廳中顯得格外清晰。
    “辭憂，基列奴，”菲利普緩緩開口，
    “前日，邀請二位成為家族客卿，實乃伯雷亞斯家族之幸。”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但今日，我菲利普·伯雷亞斯·格雷拉特，以我個人的名義。”
    “而非羅亞市市長，或伯雷亞斯次男的身份，想與二位進行一次……更為坦誠的深談。”
    崔辭憂心想：【個人名義，什麽意思？】
    緊接著便說：“那請你繼續說就是了，我洗耳恭聽。”
    菲利普目光看著杯中紅茶升起的茶霧，臉上表情似乎在追憶：
    “你們應該還不知道，艾莉絲，並非是我的獨生女。”
    “艾莉絲是我的二女——龍鳳胎的二女。艾莉絲還有一個哥哥和弟弟！”他輕歎口氣，
    “我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我們伯雷亞斯家族，作為阿斯拉·王國，傳承最為悠久的格雷拉特·四大上級貴族之一，”
    菲利普繼續說，“和王室、以及另外三大貴族一樣，有一條挑選繼承人的殘酷製度。”
    崔辭憂知道：【阿斯拉王室也有著格雷拉特的血脈，甚至可以說格雷拉特是阿斯拉貴族的源頭血脈。】）
    “伯雷亞斯的現任家主，是我的父親——邵羅斯·伯雷亞斯·格雷拉特。”
    “他老人家雖然依舊身體康健，精神矍鑠，足以再執掌家族權柄多年。”
    “但，即便我的父親、這位現任家主依舊健在，我們伯雷亞斯家族下一任的家主人選，卻早已在多年前就定下來了。”
    “那就是我的兄長——詹姆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
    “而我……”菲利普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自嘲道，
    “則是因為多年前的家主競爭失敗，所以一敗塗地的我，被遠遠的發配羅亞，擔任著這個聽起來體麵、實則遠離權力中心的羅亞市市長一職。”
    羅亞市，雖然憑借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曆史因素和冒險者公會的繁榮，在整個菲托亞領地，算得上是一座繁華和重要的商業省會城市。）
    但若是將其與阿斯拉·王國的真正首都——王都亞爾斯城相比。）
    用王都貴族的話：“不過是冒險者比較多的鄉下。”）
    “因為奪得伯雷亞斯下一任家主之名的，是我的兄長——詹姆士。”
    “所以，我必須將我的兒子，都送給他當養子，也就是當質子。”
    “我的兒子將隻知道他們的“父親”養父）詹姆士，我的兒子將永遠都不會知道，有我這麽一個父親。”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勝者——詹姆斯，留在王都亞爾斯的伯雷亞斯本家老宅，在權力的中心——亞爾斯都出仕。”
    “敗者——菲利普，發配到窮鄉僻壤的地方，並且剝奪有繼承權的所有男性子嗣。”
    “這是王室以及所有的上級貴族都必須遵守的，所以王室、上級貴族，隻有本家，沒有旁係。”
    崔辭憂心中暗歎：
    【因為旁係沒有繼承人，旁係的男子就是本家的“養子”，女兒則是嫁給別人，不會繼承旁係。】
    【還真是……殘酷到令人發指的繼承製度啊！】
    【要從根源上剝奪失敗者，剝奪其所有擁有男性繼承權的子嗣，隻留下無法繼承家業的女兒。】
    【以此來確保，勝利者一脈的絕對統治地位與血脈純正。】
    【而那些被剝奪了繼承權的、失敗者的男性子嗣，則要從小就作為勝利者的’養子’被撫養長大，認自己的親叔叔，或是親伯伯為’父親’嗎？】
    【這不僅僅是剝奪，更是一種精神上的閹割與羞辱啊！這，不就是一種變相的“養蠱”嗎？】
    【將所有的競爭者都置於同一個封閉的環境之中，讓他們相互廝殺，相互吞噬，最終能夠活下來的那一個，便是最強大、也最狠毒的“蠱王”。】
    【異世界版的“奪嫡”嗎？也不知道這算是高配版的，還是低配版的呢？不過，作為這場殘酷遊戲的敗者，就是像狗一樣的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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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當年那場決定家族，下一任領主繼承權的殘酷爭奪之中，我……最終還是輸給了詹姆士。”
    菲利普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言語之中有股濃得化不開的失落與不甘。
    “並非我能力不及他，也並非父親大人偏愛於他。”
    “而是因為，詹姆士他……他選擇了一條捷徑——他投靠了伯雷亞斯家族最大的政敵——大流士·席爾瓦·加涅斯！”
    “正是倚仗著大流士的政治力量與財力，詹姆士才最終贏得了，那場本不屬於他的勝利。”
    “如今，我的兄長詹姆士，被大流士提攜，在王都——亞爾斯，出仕，現在已經擔任著顯赫的要職。”
    “也正因為如此，我的父親大人，邵羅斯，才會選擇常年停留在菲托亞領地。”
    “這種殘酷的家主繼承製度，並非我們伯雷亞斯一家獨有。”
    “它幾乎是所有傳承了，千年以上的古老貴族家族都遵循的。”
    “所以，即便父親大人心中再如何，不喜詹姆士的所作所為，再如何厭惡他倚仗政敵大流士的力量上位。”
    “但在那根深蒂固的家族、貴族繼承製度麵前，他也隻能默認——在他百年之後，伯雷亞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隻會是詹姆士。”
    崔辭憂心中不由得暗自吐槽：
    【不過，你們這些異世界貴族的腦回路，還真是有些難以理解啊。】
    【平日裏看起來那麽粗鄙不堪、咋咋呼呼的邵羅斯，那個老頭，會這麽守規矩。】
    【邵羅斯啊！邵羅斯，你當初怎麽不廢了他？廢了詹姆士！】
    【這所謂的“王室與四大貴族共同遵守的鐵律”，其約束力真的就如此之強，家族的現任家主都無法違抗？】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贏家便可以決定和擁有一切，這……難道就是一種不擇手段版本的“選賢任能製度”嗎？】
    崔辭憂曾在《阿斯拉王國·貴族曆史》和《阿斯拉王國·貴族製度》中看到過。
    過去的選拔製度：
    這個世界幾千年，最初的繼承製度，無論是家族的傳承，還是王國的更迭，都更傾向於一種相對溫和的“選賢製”——隻有那些真正受到領民擁戴、品德高尚、能力出眾的賢明之士，才有資格成為一家之主，或者是一國之君。）
    不過菲利普現在說的這些，崔辭憂從沒有在中書籍裏看到過，而且還提到過去的賢明製度和現在一樣。）
    所以，崔辭憂判斷：
    【在經曆了長達千年的時光流轉與權力侵蝕之後，這種原本還算開明的“選賢製”，便逐漸演變成了如今這種變了味的“養蠱一般的殘酷製度”。】
    【所謂的“賢明與否”，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隻要你能夠通過各種手段，最終成功地登上了家主或是國王的寶座，那麽，你自然而然地，就會被認為是“賢明”的。】
    【曆史，也隻會由勝利者來書寫。這，純粹就是一種以結果反推過程的、強盜邏輯罷了。】
    【果然，這個世界的曆史，人族也是有誇大。人性……】
    【就像三皇五帝的大禹時期，“賢天下”——“家天下”，部落首領製度的改變，由推舉製度變成了繼承製度。】
    菲利普自嘲的繼續說道：“詹姆士啊詹姆士……我們曾經是多麽要好的兄弟啊！……”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低下了頭：“但是，我也不願意……我也不願意像狗一樣的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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