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露菲，去市場買菜了。
    以他對希露菲的了解，希露菲不是那種會把情緒掛在臉上、喋喋不休的人。
    她越是平靜，越是若無其事地維持著日常，就代表她心裏越是在意。
    這種不動聲色的疏離感，遠比直接的爭吵更讓人心慌意亂。
    “是……是嗎。”
    崔辭憂幹巴巴地應了一句，感覺自己的喉嚨比剛才更加幹渴了。
    “果然，還是要道歉啊。”
    “這個時候，我就感覺艾莉絲好了。”
    “畢竟，直率的人會直接說出來，不會拐彎抹角。”
    “雖然，我也是後者拉。”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
    卡爾還在那裏揉著太陽穴，試圖從宿醉的深淵中爬出來；
    維拉則靠在牆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噙著一絲看好戲的笑意；
    雪拉則躲在姐姐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看看崔辭憂，又看看門口。
    而最讓崔辭感到好笑的，是諾倫。
    那個金發小女孩，搬了個小木凳，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房間的正中央。
    她雙手抱胸，一雙酷似保羅的、明亮而又固執的眼睛，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盯著崔辭憂。
    崔辭憂，無奈的思索道
    “是因為，這個世界保羅和塞妮絲都在的原因嗎？”
    “感覺不像是動漫裏，帶著點外強中幹的意外。”
    “而是真正的，有幾分刁蠻任性的感覺。”
    “感覺和小時候的艾莉絲，有點像啊。”
    而莎拉則站在一旁，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似乎覺得，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崔辭憂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些“坐立難安”。
    就在他苦惱之際，倉庫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是希露菲回來了。
    她提著一個裝滿了新鮮蔬菜和麵包的籃子，清晨的陽光披在她柔順的淡藍色長發上。
    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淡藍色的頭發顯現出似藍似綠的夢幻顏色。
    看起來恬靜而美好，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希露菲姐姐，你回來啦！”
    諾倫立刻像一隻歡快的小鳥，迎了上去，親昵地拉住了希露菲的衣角。
    “嗯，我回來了。”
    希露菲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放下籃子，很自然地從裏麵拿出一塊剛出爐、還帶著溫熱香氣的麵包遞給諾倫。
    “早上，還沒吃東西吧？”
    “先吃塊麵包墊一墊，很快就吃午飯了。”
    希露菲和諾倫說話，和維拉、雪拉、卡爾點頭致意。
    甚至還對莎拉，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唯獨……沒有看崔辭憂一眼。
    希露菲有些生氣，把他當成了空氣。
    倒也沒什麽，看著使小性子的希露菲。
    崔辭憂，反倒是有幾分高興。
    “看來，這個世界沒有培養出那樣服從性的人格。”
    “不過，我得道歉。”
    心中思緒漂泊，崔辭憂邁步走了過去，正好擋在了希露菲整理食材的路徑上。
    希露菲的動作一頓，終於抬起了頭。
    那雙清澈的赤色眼眸，靜靜地看著他。
    眼神裏麵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有一片讓人心慌的平靜。
    “有事嗎？”
    希露菲輕聲的問道。
    “……有啊。”
    崔辭憂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有生以來，就沒怎麽和別人道歉。”
    “畢竟，小時候又沒有玩伴。”
    “大了，也不交朋友。”
    “如果，把以前上學老師說的「一巴掌拍不響」的這種，當作道歉的話。”
    “那，好像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道歉了。”
    在希露菲平靜的注視下，他準備了一路的腹稿，此刻竟有些說不出口。
    崔辭憂，沉默了片刻。
    最終選擇了一種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
    崔辭憂對著希露菲，做了一個阿斯拉王國的禮儀，半跪彎腰作揖。
    “希露菲，對不起。”
    “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但這不是借口。”
    “我說了很過分的話，也做了很多愚蠢的事，讓你感到難過和困擾，我……我非常抱歉。”
    崔辭憂的聲音，在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
    諾倫停下了啃麵包的動作，好奇地看著這邊。
    莎拉和雪拉，也好奇的往這裏看。
    希露菲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立刻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再次開口，聲音平淡
    “辭憂哥哥，你覺得，你哪裏做錯了？”
    崔辭憂直起身，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該在醉酒後，拿雪拉開那種惡劣的玩笑，讓她難堪；”
    “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你困惑；”
    “更不該在……在對你做出親近的舉動後。”
    “立刻，又對初次見麵的莎拉做出同樣輕浮的行為，讓你……讓你感到不被尊重。”
    “我也不想將所有的事情，都怪酒精。”
    “因為，都是喝酒的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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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大的錯誤是，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情。”
    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希露菲那眼神卻滿是無奈。
    “我倒也不是，因為這些生氣。”
    “我也不是，艾莉絲那種喜歡生氣的人。”
    “隻是，昨天問我吃不吃醋什麽的……還有第一次見麵的人，就和我一樣……”
    “我不太開心了。”
    “算了，反正我也……”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沒有女仆，也不會因為做噩夢而尿床。”
    她輕聲說道“你說得那些，都不是我。”
    “我知道。”
    崔辭憂以為她是因為這些生氣。
    “對不起，那隻是我的……胡言亂語。”
    希露菲沉默了。
    她從籃子裏，又拿出了一塊麵包，遞到了崔辭憂的麵前。
    “……給。”
    “我原諒你了。”
    崔辭憂愣愣地看著那塊麵包，又看了看她。
    “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
    希露菲，隻是固執地將麵包舉著。
    崔辭憂的心，在這一刻終於落回了實處。
    “這是原諒的信號嗎？”
    “還真是別扭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和艾莉絲，越來越像了。”
    他接過麵包，那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謝謝。”
    崔辭憂咬了一口，麥子的香氣在口中彌散開來。
    一旁的諾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跑到希露菲身邊，大聲宣布道
    “希露菲姐姐，你放心。”
    “以後，我會幫你看著他的。”
    “他要是再敢當花心大蘿卜，我就替你咬他！”
    童言無忌的話，讓略顯緊繃的氛圍緩和下來。
    希露菲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崔辭憂看著這一幕，默默地在心中，再次將“戒酒”這兩個字，刻在了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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