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抬頭見一旁擺滿書籍的書架，他提著一口氣站起身來，指尖依次劃過上方，暮光將其一本一本地拿下，直接盤腿坐在地上翻閱。
    他的眼中漸漸映出了滿是密密麻麻的字體，暮光越看，心中便越慌亂，這些卷軸書籍他早已爛熟於心，他自小在夫子的耳濡目染長大，如今竟無一處道理告訴自己，這些是對的。
    敞開的卷軸從暮光的手心掉落，暮光此時心中無比自責，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呆滯地重新坐回原位。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害的……”
    悟元一路護送著永寧王父子他們進入世子府，直到他們平安踏進院落後，悟元這才回來。
    悟元緩緩走入書房，他見暮光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色，地麵上擺放著雜亂的書籍，卷軸。
    還未等他開口，便聽到暮光訴說著心中的愧疚。
    暮光難言道：“師父，徒兒心中有愧……”。
    “若是我能事事按照父皇所期盼的那樣，那父皇是不是就不會為難與安兒弟弟了……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悟元見他還在憂思此事，隨手撿起散落在地麵的卷軸，輕聲開解道：
    “這不是光兒的錯，如今暮安已與永寧王相聚。”
    “可……可這隻是短暫的。”暮光打斷了悟元後麵的話，自責道：
    “若是經過短暫的相聚，此後他的心裏便會一直存著念想，倒不如……”
    暮光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他猛地站起身來，跪倒在地，低頭祈求道：
    “求師父帶暮安離開此地，他不應被困在這一小方天地中。”
    悟元連忙扶著暮光的手臂，想要將他拉起，卻不想暮光一直倔強地跪在地上，始終不肯起身半步。
    悟元本就想將暮安帶離此地，可若憑空消失，恐會殃及無辜，悟元得先回去商議一下，想一個萬全之策。
    悟元知暮光心底純善，他不忍暮光被這吃人的皇宮困住一生，若是可以，他想將兩人一起帶回寒春山，從此與世隔絕，在寒春山內安穩地渡過一生。
    “光兒喜歡這帝王之位嗎？”
    暮光抬起充滿淚水的眼眸，他張了張嘴，如鯁在喉：“師父……”。
    悟元見他不肯起身，自己便蹲下了身子，悟元再次問道：
    “光兒可願隨為師回寒春山嗎？”
    暮光在與悟元的相處中，時常便能聽到師父提及那處從未見過的仙山，他也曾好奇過師父居住的地方是什麽樣的。
    可自己身為太子，許多事情都不由自己做主，可能身心唯一自由的時間，便是與師父的對弈中，亦或者是熟睡的夢境。
    暮光的眼眸在這一瞬微微亮起，他猶豫不決道：
    “可光兒是太子，光兒走不出皇宮的……”。
    悟元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言語溫柔地說著：
    “光兒有腳，是個活生生的人，怎會走不出此地呢，光兒若是願意，為師可以一步一步帶你離開此地。”
    悟元見他麵色一直在糾結，耐心地問道：
    “光兒若是願意，便點點頭好嗎？”
    暮光眼中漸漸升起一絲期盼，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悟元道：“光兒放心，一切都有為師在，為師先回寒春山一趟。三日後，為師便來接你們。”
    暮光親眼見悟元離開了此地，房門漸漸關上，燦爛的日光漸漸從門縫中消失。
    他又回到了冰冷的座位上，暮光從窗口處看到外麵漸漸離開的人影，心中漸漸升起了一股暖意，他拿起一旁的書籍靜靜地翻閱。
    就在他捧著手中的書籍失神之際，屋外突然傳來一道叩門聲。
    暮光這才發現手中拿反的書籍，他連忙將其合上放置一旁。
    “進。”
    兩位宮女推開門道：“殿下，宴會快要開始了。”
    暮光點頭道：“嗯，走吧。”
    ……
    夜幕漸漸降臨，世子府的院落中掛著緊湊的燈籠。
    暮吟牽著小暮安走到一處梨花樹下，一陣微風吹過，頭頂的花枝微顫，一片片雪白的花瓣緩緩飄落。
    一陣清香鑽入小暮安的鼻尖，他伸出小手抖了抖掛在衣角處的花瓣。
    暮吟緩緩蹲下身子，伸手將落進洞內的花瓣取出，他從桌麵上拿起早於準備好的一壇梨花酒釀，輕手放入挖好的洞內。
    “安兒和父王一起埋好嗎？”。
    “好！”
    小暮安笑嘻嘻地學著暮吟的動作，最後還伸出小手拍打了一下地麵。
    暮吟道：“以後父王會經常來看安兒的，等安兒行完弱冠之禮後，我們再將其挖出，到時父王便帶你回家好嗎？”
    小暮安歪著頭，眼中滿是困惑道：
    “父王現在不能帶安兒回家嗎？”
    暮吟強忍著彌漫在心中的悲傷，他裝作無事的樣子，伸手輕輕地撫過小暮安的臉頰，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來。
    “父王還有事未完成，安兒可以等等父王嗎？”
    小暮安乖巧地點頭道：
    “嗯，安兒都聽父王的，安兒就在皇宮內等父王。”
    ……
    暮光見四周宴會接近尾聲，天色漸漸發暗，他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書房內。
    在暮光半趴在桌案前，在他正低頭思考之際，一人從外麵走入。
    宮女見陛下來此，連忙跪地行禮。
    陛下伸手擺了擺，示意她們先退下。
    直到房間內隻剩他們父子二人時，陛下問道：
    “光兒，你在想什麽，方才我就發現你在宴會上一直走神。”
    暮光在聽到前方的聲音後，身子輕微一顫，他立即站起了身子。
    “父皇。”
    陛下道：“光兒可是還在想安世子的事？”
    暮光見父皇說透了自己此時心中的想法，他低頭著，吞吞吐吐道：
    “並無……兒臣隻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他們父子一場，陛下又怎會看不出暮光心中所想，他語重心長道：
    “為君者，應多善謀略，如今整個朝堂上下都在盯著永寧州，朕已準永寧王今後時常探望。”
    暮光低頭按著顫抖的手臂，他不明白，明明小時候教導自己明事理，知善惡的父皇，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父皇，兒臣都知道了……”
    暮光說出了這些年一直積壓在心底的話，一陣被壓得刺疼的心底，有了一瞬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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