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人的聲音，這聲音帶著點磁性，溫和又不張揚。
    我沒有看到他便能想象到這個人的樣子，那是在學校操場上幹淨的臉和袖子被挽起來的白襯衫，他的笑容陽光又溫柔，好似冬日的暖陽，夏日裏的涼風！
    他在被數學老師表揚滿分試卷的時候卻逃課在球場扣籃，體育課那道躍起的身影被夕陽的金色所覆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的感歎和女生的尖叫。
    毫無疑問！如果說學校有規則係怪談的話，那麽籃球場每一位女生手中的每一瓶水都是為他所有的。
    柳雲山先向我這走了一步才回過頭去準備打招呼，可他卻迅速的說出了第二句話：“這位是你的臨時舞伴嗎？很帥氣！”
    我手裏抓著咬了半口的牛角麵包，打量著這家夥，筆直的西褲看不出一絲折痕，灰色西裝搭配藍白豎條紋內襯，淡黃色的領帶係在雪白的衣領之下，還有那三七分且一點也不油的頭發。
    他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絲不苟，可眼神中卻全都是鬆弛與興奮。
    要用金發裁縫的說法就是經典剪裁，考究質感，外帶一點學院氣質和懷舊感。    柳雲山將我的手挽住，語氣上有點不高興：“他是我未婚夫，並不是什麽臨時舞伴。”
    “哈哈哈哈！”我用幹淨的手安撫了她一下：“別生氣嘛，這位認識你？很有眼光嘛，居然看得出我的帥氣！”
    男人眼睛抽了抽，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人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柳雲山怎麽會看上這種貨色？而且她訂婚的話怎麽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哪怕是訂婚也應該是和趙家那位嗎？
    這家夥哪冒出來的？
    他伸出手，臉上再次掛上了謙謙君子溫如玉的表情：“認識一下！席運。”
    我用把右手的牛角麵包換到左手，然後伸出沾著油的手和他握了一下：“方源。”
    “雲山，你...”
    柳雲山立刻打斷：“請稱呼我的全名，我們並不熟。”
    他沒想到柳雲山一點麵子也不給，但是作為老錢的風度還是要保持住的：“好幾位出國多年的老同學都回來了，你有空可以來看看，大家聚一聚。”他還想說點什麽，但是礙於柳雲山的態度隻好離開了。
    我啃了一口牛角麵包：“老同學？”
    她搖了搖頭：“高中和大學的同校，連同班都不是。”
    “哦。”我簡單的回應了一句。
    柳雲山本來不想說話的，但是聽出了我這句哦裏的不悅，便將事情說的更明白一些：“高中的時候，這家夥找人給我送情書。我哪裏知道那一封，反正抽屜裏的情書都被一起扔到垃圾桶裏了。他覺得人家收了他的東西不辦事，打了送信的人一頓。”
    “他不知道你的情況嗎？”我突然有點好奇了。
    “他當時在學校知名度應該是很高的吧，活動什麽的從來不會缺席，無論是文藝匯演還是籃球比賽，班上的女生天天念叨說他是什麽校草。”
    “所以他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別的情書被丟到垃圾桶是正常的，但女生隻要看到他的名字就一定會拆開看，一定會被感動，也一定會無可救藥的愛上他。”
    “他家裏很有實力？”
    “姓席，三代匯豐董事，在金融行業裏有很大的能量。”柳雲山的回答很簡短，這個人確實是老錢，而且也絕對不是什麽無腦反派，家世長相都是一流的，在某些方麵來說自我認知很清晰，一般的女生扛不住太正常了。
    別說女生了，一般的男生都扛不住啊！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遇到過詭計多端的零？
    有位老者說實事求是，我很讚成，不能因為你不喜歡某個人就把人家貶低的一無是處，他要是安安靜靜不作死的話絕對是一生順遂。
    好自為之吧。
    “柳雲山？”
    一位穿著黑色低胸裝臉色潮紅的女人快步走過來，她隔著六七米就喊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衣服的緣故還是她的步伐太快了，胸部不安分的跳動起來。
    這個女人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狗，原諒我不知道什麽狗的品種，不過這隻狗打理的極為幹淨，且身上連根雜毛都沒有，看上去就像一隻玩偶。
    “畢業後好幾年沒見你了！”女人多少有些興奮。
    “我加入hba被分配離開了滬州。。”柳雲山禮貌的回答，兩個人的身體隔著快有個一點五米的距離，看來她和她並不熟悉，或者說不想熟悉。
    “那豈不是很辛苦？我畢業後沒接受分配，而是去巴塞羅那學藝術去了。”她的身體毫無預兆的抖了抖，連帶著她那一副造型誇張的耳環都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凱撒！”
    她將懷裏的玩偶一樣的小狗捧起示意讓狗先給柳雲山打個招呼：“當時我在巴塞羅那讀書的時候，聖家堂的一位神父送我給我的，這隻狗有四分之一伊比讚獵犬血統，他特別喜歡吃羅馬葡萄和澳洲指橙！睡覺的時候還會發出哼唧的聲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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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很可愛。”柳雲山禮貌的回答了一句。
    “你沒有養寵物嗎？聽說你已經做到分部理事的位子了？”女人把小狗抱在胸口再次發問。
    “我的運氣不錯，所以才升職成了理事。我以前養過一隻小烏龜，現在養了一隻雪兔。”
    “x城那個空洞裏的？很好養活，就是太常見了。還是扔了吧。我建議你養一隻洛克斯犬，英武帥氣！而且對你這位理事來說也不算是難事！”
    “哦對了，我這次回來也會入職hba，咱們互相幫襯哦！謝啦！”說完她便抱著自己的小狗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看我一眼。
    我和柳雲山對視了一眼，表情很不自然：“這就是你說的要把我介紹給她們認識的她們？”
    “不是這兩個啦！”柳雲山無奈的直搖頭：“越是家世好的人，奇形怪狀的程度就越高。我和她們根本不熟！那邊的幾位才是我朋友！”
    “哈哈哈！我理解，何不食肉糜不就是這麽來的嗎？雲雲你是獨一無二的，我明白。不用太在意我的事情，你去和她們敘敘舊吧，我在這吃的東西。”
    “對了你養的小烏龜呢？”
    “淹死了...”
    “我...我不知道那是隻陸龜......”
    “哈哈哈哈哈！雲雲你也太逗了！哈哈哈！”
    “別拉我去了！這樣的談話能讓我尷尬的在地板上摳出三室一廳！你自己去吧！”
    柳雲山捧著我的臉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沒什麽陰陽怪氣的成分，也沒什麽不高興，於是用長桌上的濕巾給我擦了擦手：“拿著這個骨瓷盤子，想吃什麽就自取就行，想點餐你直接找服務生就行。”說完又回看了我一眼：“我很快回來。”才去找同學敘舊去了。
    “先生，喝點什麽？”一位麵若姣好的女性侍者推著裝滿酒水的餐車走了過來：“香檳、幹型雪莉酒、馬天尼雞尾酒？”
    “有八二年的拉菲嗎？”我這次不學詹姆斯邦德了。
    “有的先生！”她將那一瓶標簽泛黃的酒拿給我看，是未拆封的。
    我擺了擺手：“我開個玩笑，你們居然真有！不過我喝香檳！”
    她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2000年份的唐培裏儂您看可以嗎！”
    我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不要唐培裏儂，不要黑桃a，不要路易王妃！我今晚隻喝酩悅，隻喝酩悅皇室幹型香檳！這才是上尉該喝的東西！”
    “有的先生，有的！還請您稍等一下，我這裏隻帶了唐培裏儂和寶祿爵。我馬上去取！”
    她給了我一隻笛形杯，但是我選了這個最大的杯子。
    端著這杯金色的液體的我在酒店無聊的閑逛，從一張長桌到另一張長桌，從鋼琴獨奏的區域到交響樂團指揮棒揮舞的區域，從俊男靚女的匯集處到大腹便便小聲低語處。
    柔和的卻並不昏暗的燈光，各式各樣華美服飾，圓潤豐滿的胸部和雪白修長且肥美的大腿，以及混合在一起的各式各樣的香水味。
    在酒店的中央還真的放著一個九層的超大蛋糕，上麵還有用奶油或是水果裝飾處了一些山川河流的圖案，中心似乎是一個小山村。
    被白布包裹住的長桌上是銀製的燭台餐具，是花紋繁複的骨瓷，是琺琅彩的歐式茶壺，是意式生火腿薄片配蔬菜沙拉，是法式鵝肝春卷，是日式刺身拚盤，還有水晶肴肉！
    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嘿哥們！嘿哥們！”我在他麵前揮了揮手喊了幾句才把他從流口水的微笑中拉了出來。
    “您好！有什麽...有什麽需要嗎？”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這裏是員工休息室啊。
    他知道這幾天酒店被包下來了，今晚來的客人非富即貴，而隻在後廚工作的他接觸的也隻有服務生和切菜工，對於禮儀方麵幾乎一竅不通。
    眼前的這個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你知道嗎？我見過很多暴富或者幻想即將暴富的人，他們笑的都很開心，但是笑容裏的張狂是很難掩蓋住的。”
    “所以我確信，你遇到了愛情！願意講講你的故事嗎？說不定我能幫你。”
    靠在牆上的他一時有些恍惚，他記得以前的大師傅，也是教他做菜的大師傅，閑暇時總是坐在角落裏看一本書。他以為那是什麽神功秘籍，是什麽宮廷禦膳菜譜。
    在某一次大師傅午休的時候他被幾個學徒篡奪慫恿和逼迫下去將那本書偷了過來。
    但是，那並不是什麽武功秘籍，也不是什麽菜譜，更不是金瓶梅玉蒲團這樣的色情小說，這隻是一本翻得有些開線的小說，一本美聯邦翻譯過來的小說—《大亨小傳》。
    幾個學徒都沒有興趣，大師傅也換了一本手抄版水滸傳看，而他卻將那本小說看完了。
    他隻看了一遍，沒有理解什麽深意，更沒有將整本書倒背如流，但是他記得小說中的那一段話。
    這是一種世間少有的笑容，這種笑容你一輩子見過的次數也不會超過五次，它包含著一種永恒的不會改變的善意。這樣的笑容在麵對整個恒存的世界，或者使你感受到它在麵對整個恒存的世界的那一瞬間，使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在了你身上，不容置疑地偏愛著你。他對你了解的深淺恰恰符合你本人希望被了解的程度，他對你信任的程度如同你相信自己那樣，並且使你感到舒服而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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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讓你感覺到他對你的印象正是你希望留給別人的你最得意時的形象。
    “是的先生。”他還是有些拘謹，因為在後門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好幾位隻在電視上七點出現的人物，他摸不清眼前這位是個什麽情況，但他知道自己惹不起。
    “我很幸運！那天......”
    我左手端著已經見底的酒杯右手摩挲著下巴：“原來如此！我理解你為什麽有這樣發自內心的喜悅了！”
    “我在大廳逛了一圈，怎麽沒見到甜甜圈？後廚有嗎？”
    “其實今天是有做甜甜圈的，但是因為宴會的原因他們說不需要擺在那種長的桌子上。”
    “能幫忙給我拿幾個嗎？”
    廚師點了點頭：“可以的先生！我馬上去。”
    我拿著甜甜圈咬了一口，糖霜和巧克力奶油搭配的正合適，如果不和裁縫店的比較的話，這就已經是非常一流的了！我左手拿著空杯子，右手端著一盤甜甜圈然後用手肘在廚師的肩膀上輕輕敲了敲：“哥們，我會幫你的！”
    前因後果我也捋清楚了，甜甜圈也拿了，便離開了這個小房間。
    廚師走到旁邊的不鏽鋼櫃子前麵，幹淨但有弧度的不鏽鋼如同哈哈鏡一樣，裏麵的自己一一部分瘦瘦的，一部分胖的像是頭豬：“我...我這是要被貴人...提攜了？”
    “哼哼！精神狀態不錯嘛！”我看著站在走廊窗口處的侍者笑著說道：“在玩spay？”
    他的眼睛中滿是警惕，不自覺的向窗戶那裏後退了一步，可是本就在走廊邊緣，已經沒什麽可以退的空間了。
    “嚐嚐甜甜圈？”我將右手上的盤子遞了過去。
    他遲疑了幾秒，便伸手拿了一個放在嘴裏咬了一口，他的空洞能力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看來這隻是個普通的甜甜圈。
    “人呢？”柳雲山手裏端著個盛放著各種甜點的骨瓷盤四處張望，她才離開幾分鍾，方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呼！”柳雲山站在桌子邊上，取了一小份羽衣甘藍沙拉用叉子一小口一小口的送入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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