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七監區第五勞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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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蘇曉梅,一臉崇拜地問道。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從此以後,所有的一切,都聽自己男人的安排。
    “不急。”
    李鐵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摸清楚,嶽父嶽母到底被關在了,哪個監區,哪個勞改隊。”
    “隻有,確定了他們的位置,我們才能製定下一步的,營救計劃。”
    他說著,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在這個年代,堪稱“硬通貨”的……
    大前門香煙。
    “走,我們出去,轉轉。”
    “順便,找個人,打聽打聽消息。”
    ……
    李鐵柱和蘇曉梅,剛剛走出小洋樓。
    就迎麵碰上了幾個,扛著鋤頭,準備去上工的,農場老職工。
    “這位大哥,請留步。”
    李鐵柱一臉和煦地,攔下了一個。
    看起來年紀稍長,麵相也相對和善一些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在看到那個從小洋樓裏,走出來的年輕人時。
    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敬畏和警惕。
    “您……您是,李副科長吧?”
    “您……您有什麽事嗎?”
    他的聲音,有些結巴,顯得很是拘謹。
    “大哥,您別緊張。”
    李鐵柱笑了笑,將一支香煙,遞了過去。
    “我就是,想跟您,打聽個事兒。”
    “您……您說。”
    那中年男人,看著那支,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大前門”,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但,卻不敢接。
    “我想,跟您打聽一下。”
    李鐵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將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
    “咱們農場,是不是下放了挺多,從外地來的……知識分子?”
    “我聽說其中有不少大學裏的……老教授?”
    然而,李鐵柱的話音剛落。
    那中年男人的臉上,瞬間就變了顏色!
    他那雙本就充滿了警惕的眼睛裏,瞬間就寫滿了驚恐和抗拒!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連連擺手,那感覺就好像是,聽到了什麽,禁忌的話題一般!
    “我……我就是一個,種地的!什麽教授,專家的!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說著,便扛著鋤頭,頭也不回地,逃也似的,跑開了。
    仿佛多跟李鐵柱,說一句話。
    就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一般!
    “這……”
    蘇曉梅見狀,一臉的愕然。
    她怎麽也沒想到。
    對方的反應,竟然會,如此激烈?!
    “看來……”
    李鐵柱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青白色的煙圈。
    “這裏麵的水,比我想象的……”
    “還要深啊。”
    不過,他並不氣餒。
    他又攔下了,第二個路過的職工。
    這一次,他沒有一上來就直接問。
    而是直接,將那大半包的“大前門”香煙。
    不由分說地,就塞進了對方,那破舊的口袋裏。
    那職工,先是一愣。
    隨即,臉上便露出了,受寵若驚的狂喜!
    “李……李副科長!您……您這是?”
    “沒什麽。”
    李鐵柱笑了笑,“一點小意思,大哥,拿去抽。”
    “哎喲!這……這怎麽好意思呢?!”
    那職工,嘴上雖然,這麽說。
    但那隻,死死地,捂住口袋的手,卻是連一分一毫,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大哥,我就是,想跟您,打聽個事兒。”
    “跟剛才一樣,就是問問,那些被下放來的,老教授們的情況。”
    有了,這大半包香煙的“開路”。
    這一次,對方的反應,明顯要比剛才那個,好了太多。
    他雖然,依舊是,有些猶豫。
    但最起碼,沒有掉頭就跑。
    他警惕地,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眼。
    然後,湊到李鐵柱的耳邊,用一種極低的聲音,說道:
    “李副科長,不是我,不肯說。”
    “實在是,這事兒……它,犯忌諱啊!”
    “那些人,可都是,掛了號的‘臭老九’!是重點的,監管對象!”
    “我們這些,普通職工,誰敢跟他們,沾上一點關係啊?!”
    “那……那他們的日子,是不是過得很苦?”
    一旁的蘇曉梅,忍不住,插嘴問道。
    “苦?”
    那職工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充滿了同情和不忍的,複雜神色。
    “何止是苦啊!”
    “簡直是,生不如死!”
    “他們幹的,是比牛馬還要累的活!吃的,是連豬狗都不如的飯!”
    “稍微,有點不順心,就要被那些監管幹部,給拉到台上去,批鬥!毆打!”
    “我聽說啊,前前後後,已經有好幾個,想不開的,直接,就……就跳了沼澤地了……”
    那職工說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場景。
    臉上露出了一抹,後怕的表情。
    “那……那您知道,一個叫蘇文斌的教授嗎?”
    “他是,從滬上,複旦大學,來的。”
    蘇曉梅一臉緊張地,追問道。
    “蘇文斌?”
    那職工聞言,皺著眉頭,想了想。
    “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
    “他……他好像,是被分在了,農場最偏遠的,第七監區,第五勞改隊!”
    “那裏,可是咱們農場,有名的‘活人墓’!”
    “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都……都出不來啊!”
    ……
    活人墓!
    這三個詞一出,狠狠地紮進了蘇曉梅的心髒!
    她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那……那……大哥,您……您能再多說一點嗎?”
    蘇曉梅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抓著李鐵柱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求求您了!”
    “我……唉……”
    那中年職工看著蘇曉梅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於心不忍。
    但更多的,卻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死死攥著口袋裏那半包“大前門”,飛快地左右張望,壓低了聲音:
    “姑娘!李副科長!不是我不說,是真不能說啊!”
    “第七監區,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裏麵的監管幹部,一個個都是活閻王!別說打聽消息了,我們平時連靠近都不敢!”
    “上個月,就有個不長眼的,想給裏麵的親戚送點吃的,被巡邏隊抓住。”
    “打斷了一條腿,還被安了個‘勾結階級敵人,妄圖翻案’的罪名,拉到批鬥台上,鬥了三天三夜!”
    “你們是新來的,是領導,是有身份的人!千萬別往那渾水裏蹚啊!”
    “那地方,邪性!誰沾上誰倒黴!真的!”
    說完,他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再也顧不上什麽禮貌。
    扛起鋤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土路的盡頭。
    空氣中,隻留下他那充滿了驚恐和忌諱的話語,以及蘇曉梅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鐵柱……”
    蘇曉梅的眼淚,終於決堤,無聲地滑落。
    她緊緊抓住自己男人的手,仿佛那是她在這個冰冷世界裏,唯一的浮木。
    “我爹他……他……”
    “別怕。”
    李鐵柱反手握住妻子冰涼的小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看著那個職工消失的方向,那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裏,沒有絲毫波瀾。
    隻有一片冰冷的沉靜。
    “我說了,有我在。”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硬闖,是下策。既然打聽不到,那我們就換個法子。”
    李鐵柱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馬衛國,不是給了我一個‘生產建設科副科長’的身份嗎?不是讓我負責那個狗屁的‘鹽堿地改造工程’嗎?”
    “那我就借著這個身份,用著這個由頭,光明正大地,去把整個農場,都給它‘視察’一遍!”
    “我倒要看看,他第七監區,到底是不是,銅牆鐵壁!”
    ……
    下午,生產建設科。
    這地方,與其說是農場的“技術核心”,倒不如說是一個,養老等退休的閑散部門。
    一間,光線昏暗的大辦公室裏,零零散散地擺著幾張,掉光了漆的破舊書桌。
    幾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無精打采的老油條,正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上。
    有的在打盹,有的在就著鹹菜喝釅茶。
    還有的,正捧著一份不知猴年馬月的舊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整個辦公室裏,都彌漫著一股子,陳腐、懶散,和,得過且過的氣息。
    當李鐵柱牽著蘇曉梅的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
    那幾個昏昏欲睡的老油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就,激靈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好奇,審視……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幸災樂禍。
    顯然,關於這位新來的副科長,昨天是如何大鬧後勤科。
    又是如何在報到會上,跟馬場長“立下軍令狀”的英雄事跡。
    早已是,傳遍了整個農場。
    “哎呦!是李副科長來了啊!”
    一個,坐在最裏麵辦公桌後麵的,矮胖男人,立刻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