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獨眼龍被他這番話噎得是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其他的監區幹部們，更是氣得是吹胡子瞪眼！
    平均分配？！
    開什麽國際玩笑！
    他們這些當領導的，憑什麽要跟那群泥腿子一樣的知青，平均分配？！
    他們吃的肉，喝的酒，哪一樣不是金貴得很？
    憑什麽要分給那群廢物？！
    “李鐵柱！你別太過分了！”
    一個幹部猛地站起身，指著李鐵柱的鼻子罵道，“你這是在無理取鬧！是在故意破壞我們監區的規矩！”
    “規矩？”
    李鐵柱終於將目光，從魏長征的身上移開，緩緩地掃向那個叫囂的幹部。
    “什麽規矩？”
    “我倒想問問在座的各位。”
    “你們在這裏，為我這個所謂的‘英雄’，擺下慶功宴，大魚大肉，推杯換盞！”
    “而那些，真正九死一生、受盡屈辱的受害者們。卻隻能在外麵，啃著石頭一樣的雜麵饅頭，喝著刷鍋水一樣的鹹菜湯！”
    “你們覺得，這合適嗎？！”
    “你們覺得，這符合我們黨，‘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原則嗎？！”
    “你們覺得，你們的良心，過得去嗎？！”
    “還是說，在你們第七監區，所謂的‘規矩’，就是欺壓良善，作威作福？！”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連珠炮一般，轟得在場所有監區幹部，都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他們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何曾被人如此當麵指著鼻子，用“黨性”和“原則”來教訓？！
    但偏偏，他們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因為，李鐵柱說的，全都是占著理的！
    是站在道德和政治的製高點上，對他們進行的降維打擊！
    他們能怎麽反駁？
    說知青就該吃糠咽菜？
    說他們不配吃肉？
    這話，誰敢當眾說出來？！
    “你……你……”
    獨眼龍指著李鐵柱，氣得渾身發抖，卻也隻能“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夠了！”
    就在氣氛僵持到極點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魏長征，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聽不出喜怒。
    他緩緩地站起身，對著還在那裏叫囂的獨眼龍，擺了擺手。
    “小馬，你坐下。”
    “典獄長……”
    獨眼龍一臉的不甘。
    “我讓你坐下！”
    魏長征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幾分，那雙暴戾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獨眼龍渾身一顫，隻能悻悻地坐了回去。
    整個食堂，再次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魏長征的身上。
    他們都想看看，這位“活閻王”，到底要如何收場。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隻見魏長征緩緩地站起身，帶頭鼓起了掌！
    “啪！啪！啪！”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魏長征一臉“愧疚”和“自責”地說道，
    “李副科長，你這番話，真是……振聾發聵！讓我魏某人，是醍醐灌頂，羞愧難當啊！”
    “是我！是我的思想覺悟不夠高！是我考慮問題不周全！”
    “我隻想著讓同誌們休息，卻忽略了他們的精神需求！忽略了他們，也同樣需要，集體的溫暖和勝利的喜悅！”
    “李副科長，你批評得對！我，接受你的批評！”
    他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姿態放得極低。
    在場的所有監區幹部，全都看傻了！
    典獄長……他……他竟然……認慫了？！
    還……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做了“自我批評”？！
    這……這他娘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魏長征沒有理會手下們那見了鬼一般的表情。
    他轉過身，對著早已嚇得不知所措的食堂班長老李，大聲地吩咐道：
    “老李！”
    “哎！哎！典獄長！我在！”
    老李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去！”
    魏長征大手一揮，豪氣幹雲地說道，
    “把咱們後廚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給老子拿出來！”
    “不管是什麽肉，什麽菜！全都做了！”
    “再去找！去倉庫裏找！看看還有沒有存貨！”
    “今天，就算是把咱們監區的老底都掏空！”
    “也得讓咱們的英雄們，讓咱們的知青同誌們，吃上一頓飽飯！吃上一頓好飯！”
    “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
    食堂班長老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給弄懵了。
    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哈腰地跑向了後廚。
    “這……”
    “典獄長……”
    獨眼龍和其他幹部們，全都急了。
    這……這哪是請客吃飯？這分明就是被人家給打劫了啊！
    監區那點油水，平日裏他們自己都舍不得吃，現在要被這一百多個知青給禍禍了？
    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怎麽？”
    魏長征的臉色猛地一沉，用那雙冰冷的眼睛，掃視著自己的手下，
    “你們，對我的命令，有意見？”
    那眼神，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刀子。
    讓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幹部，都瞬間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了頭。
    “沒……沒有……”
    “全聽典獄長安排……”
    他們心中雖然在滴血，雖然有一萬個不解和不忿，但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因為他們知道，這位“活閻王”，是真的會殺人的！
    ……
    很快，食堂裏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廚師們被緊急動員起來，乒乒乓乓地開始忙活。
    更多的桌椅被搬了出來，勉強將一百多號知青都給安頓了下來。
    雖然擁擠，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激動。
    他們看著後廚那不斷冒出的熱氣和飄出的肉香，一個個都忍不住地吞咽著口水。
    食堂的廚師們，一邊手忙腳亂地切菜、燒火。
    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打量著那個，如同沒事人一樣，重新在主桌坐下的年輕幹部。
    他們的心中，早已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他們那個說一不二、視財如命、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典獄長。
    今天，竟然被一個外來的年輕人，給逼得一退再退！
    不但沒有發火，反而還賠著笑臉，自掏腰包。
    請一百多個在他眼裏連狗都不如的知青，吃大餐？！
    這……這簡直比話本裏寫的，還要離奇！
    這個叫李鐵柱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
    很快，一盆盆熱氣騰騰的大鍋菜，被端了上來。
    雖然沒有主桌那麽精致，但那大塊的豬肉，燉得爛熟的土豆粉條，和那濃鬱的肉湯。
    對於這些常年吃糠咽菜的知青們來說，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
    主食也不再是石頭一樣的雜麵饅頭，而是換成了鬆軟的白麵饅頭！
    “開飯！”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的知青，都再也忍不住了！
    他們如同餓了三天的狼群，瘋了一樣地搶著饅頭，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著菜！
    吃得是滿嘴流油，狼吞虎咽！
    甚至有幾個女知青，吃著吃著，眼淚就下來了。
    她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而喜悅。
    還是因為想起了來這西風農場之後，所受的種種苦難和委屈……
    而主桌上，那些監區的幹部們。
    看著那些如同風卷殘雲般消失的飯菜，看著那些被大量消耗的好肉好菜。
    一個個都心疼得直抽抽，臉上的表情，比吃了黃連還要苦。
    他們吃著自己碗裏的紅燒肉，都感覺不香了。
    ……
    “來！李副科長！”
    魏長征仿佛完全沒有看到手下們那便秘般的表情。
    他再次端起酒杯，臉上掛著那讓人看不透的笑容，
    “剛才，是我的不是。現在，人也到齊了，飯也吃上了，這杯酒，你總該賞臉了吧？”
    李鐵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吃得熱火朝天的知青們。
    這一次，他沒有再拒絕。
    他端起酒杯，與魏長征的杯子，輕輕地碰了一下。
    然後，一飲而盡。
    仿佛剛才那劍拔弩張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食堂裏的氣氛，在酒精和肉食的作用下，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知青們依舊在狼吞虎咽，但速度已經慢了下來，臉上都帶著吃飽喝足後的滿足和紅暈。
    而主桌上，監區的幹部們，在魏長征的眼神示意下，也開始輪番上陣，向李鐵柱敬酒。
    他們一個個都換上了熱情洋溢的笑臉，嘴裏說著各種吹捧和恭維的話，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過。
    李鐵柱來者不拒，無論是誰敬酒，都是一飲而盡，麵不改色。
    那海量，看得一眾自詡酒量不錯的幹部們，都暗暗心驚。
    “李副科長，真是海量啊！佩服！佩服！”
    魏長征再次親自給李鐵柱倒滿了酒，他自己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幾分“醉意”，說話的舌頭也似乎有些大了。
    他狀似無意地感慨道：
    “李副科長，你可真是神人啊！不瞞你說，那巴那夥人，狡猾得很，跟泥鰍一樣滑溜！”
    “我們監區，前前後後，也組織過好幾次圍剿。但都因為地形複雜，他們又防備森嚴，最終無功而返，還折損了幾個好手！”
    他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和“敬佩”，
    “我實在是想不通，不知李副科長，您……”
    “您到底是如何神兵天降，一夜之間，就……就把這顆毒瘤給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