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地下室裏。
    一道暗門打開，光芒入侵了黑暗。
    暗門後麵是一個小型的醫療室，醫療室旁邊緊挨著一個實驗室。
    醫療室裏，唯一一個玻璃缸裏裝滿了營養液，裏麵的水波還在蕩漾，無數醫療管子漂浮在裏麵。
    一具女人的身體被撈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醫療床上。
    儀器裏發出刺耳的滴滴聲，心電圖裏顯示，病人的心跳正在劇烈起伏。
    沈必先推開幾個助理，拿起一管針劑注射進了女人的身體裏。
    過了一會，心電圖才趨於正常。
    “你們先下去吧。”沈必先將幾個助理支了下去。
    隨後，他走到病床邊，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水，才慢慢冷靜下來。
    看著女人瘦成皮包骨的模樣，卻依稀能見年輕時的樣子。
    “怡景，這麽多年過去，我已經老了，而你，如果有機會重生的話，還是年輕貌美的模樣。。”
    女人沒辦法回答他，身上許多癟進去的地方已經明示了這是一個死掉的人。
    但心電圖卻又告訴別人，她還活著。
    那已經不是她自己的心跳。
    姚怡景已經能從營養液裏轉移到病床上了，這是沈必先研究的一大進步。
    給活死人用藥實驗，已經進行了許久。
    這個活死人是他最愛的人，但是他等不及雪線草回來，提前給她做了實驗。
    “哈哈哈。。”沈必先忍不住，痛苦又興奮地笑了。
    他終是喚醒了一部分的姚怡景，他沒有失敗，即使現在的姚怡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是的，活死人或是植物人，他們都是有痛感的，剛剛的心電圖證明了這一點。
    姚怡景身上，遍布滿血管裏的植物纖維，代替了她的血管進行血液流動輸送。
    這是她能有心跳的主要原因。
    她是第一個真正的人造進化人。
    之前那些獸化人，雖然表現出了獸化之後會有的形態與力量，但全都暴斃而亡。
    唯有她，以植物人的身軀扛住了這種撕裂的力量。
    因為姚千雪。
    “雪線草被司檸找到了，過幾天，他們就啟程回來了，到時候，你就能醒過來了。”
    “真是太好了，我這麽多年的願望，老天終於聽見了。”
    “怡景，你呢，你能聽見嗎？”
    儀器持續在響。
    除此之外，隻有安靜與沉默。
    沈必先疲累地垂下了頭，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
    能！
    躺在床上的女人，身體裏發出一聲微弱的回應。
    她能聽見。
    但是，張不開嘴。
    姚怡景恢複屬於人的意識那一刻，是她從營養液裏出來的那一刻。
    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姚千雪，她的姑姑。
    那是她徹底沉睡之前，腦海裏最後的畫麵。
    二十多年前。
    也是在這樣一張病床上，姚怡景奄奄一息地躺著。
    她跟隨沈觀馳謝文姝出任務時，不幸受傷歸來。
    基地用盡最好的醫療，也隻是讓她能留最後一口氣，痛苦苟活。
    白家那時候已經囚禁了姚千雪，想逼她拿出所有的研究成果，並對她進行切片研究。
    姑姑，是第一個與異植融合成功的人，盡管力量微弱，還有許多副作用。
    但姚怡景在看到她的時候，還是震驚了好大一番。
    她的姑姑，距離不久前她悄悄去北部時看到的，已經判若兩人。
    原本滿頭的青絲全部花白，挺直的身軀也佝僂不堪。
    是沈必先將姑姑帶來的，現在他唯一救人的希望，就在姚千雪身上。
    姚千雪要求與姚怡景獨處，並讓他們關掉所有監控監聽設備，沈必先答應了。
    姚怡景還記得姑姑的第一句話，說的是———
    “我沒想到，你會比我先死。”
    那時的姚怡景隻殘存最後一絲意識，如果得不到關鍵的救助，她的死亡就在當下。
    她對姚千雪的研究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會去北部找她，也隻是因為聽白家說，由雪線草製造出來的藥劑能大大造福護衛隊。
    她不明所以，還是為了白家跑了這一趟。
    結局很明顯，她和姑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現在，姑姑來了，是不是說明，姑姑可以救她？
    姚怡景不想死，她還有一個未斷奶的兒子，即使她的孩子從生下來開始，還未吃過她一口奶。
    “對不起啊，囡囡，所有跟雪線草有關的一切，都被我毀了。”
    “我。。我不知道，你會變成這樣。。”
    “不久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跟我吵架差點把房頂都震塌了。。”
    姚千雪受了太多折磨，短短兩分鍾都站不住，便坐在了病床邊的凳子上。
    “他們天天拿我做實驗，可是，沒有關鍵數據，就算知道我體內的雪線草如何運行，也無濟於事。”
    “可是啊，雪線草並不能救人於死亡線上，也不能讓死人重生啊。。”
    “你丈夫以為我能救你，可姑姑。。真的救不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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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千雪悲痛地看著，這世間唯一的一個親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躺在這裏。
    死亡正在姚怡景的身上蔓延，不可逆的。
    “雪線草一定要搭配其他的異植，互相融合，才能發揮最大功效。”
    “可惜，姑姑沒有機會去研究了。”
    “也許以後，真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辦法，但現在，真的沒有。。”
    不對，姚千雪突然渾身一震。
    她忘了，她還有自己身體裏的雪線草。
    與異植融合，在一定程度上延長了她的壽命，緩解了她衰老的速度。
    也許，她真能救自己的侄女也說不定。
    “姑姑隻能這樣一試了。。”
    於是，在沒有第三個人看見的情況下，姚千雪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姚怡景。
    她在轉移自己的進化能力，以期望能保住自己侄女的一條殘命。
    雪線草聽從了主人的命令，流進姚怡景的身體，網狀枝條包裹住了她殘破不堪的內髒，相當於保住了她的最後一口氣。
    “姑姑，隻能做到這裏了。。”
    “你能聽見姑姑的聲音，對嗎？那姑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要記好了，如果你還有醒來的那一天。”
    姚千雪貼近姚怡景的耳朵，以極小的聲音說道———
    “除了我放生的那顆雪線草，還有一顆雪線草，在我的學生，洪文心的女兒身上。”
    放生的雪線草想要再逮住，猶如大海撈針。
    但尋找一個人，難度要簡單多了。
    彼時的姚千雪並不知道洪文心去了哪裏，那是對她最忠心耿耿的一個學生。
    她說出這件事，相當於背叛了自己的學生。
    但姚千雪那時候已經認定，即使她將自己的能力給了姚怡景，她也活不成了。
    就當，她的侄女，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吧。
    隻要基地沒有找到起死回生的辦法，這將是一個永不見天日的秘密。
    姚千雪倒下了，姚怡景也陷入絕對的沉睡當中。
    一晃，二十年光陰已過。
    滴滴滴滴———
    心電圖再次響起刺耳的滴滴聲。
    沈必先猛得抬頭，隻見病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氣。
    溺水之人終於浮出水麵，得到解脫。
    姚怡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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