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這麽讓你死了，倒是便宜你了。”
    “你不是很在乎那個小丫頭嗎？”
    神主的手指對準了南懷川。
    “那我就發發慈悲，送你下去陪她。”
    “讓她親眼看著，你是怎麽被無盡的幻象折磨，一點點崩潰，最後魂飛魄散的。”
    “想必，那一定是一副很有趣的畫麵。”
    他話音落下，指尖的黑霧化作一道黑光，瞬間射入了南懷川的眉心。
    南懷川的身體猛地一僵。
    眼前的地下室開始扭曲、旋轉，最後化作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巨大的吸力傳來，他的意識在迅速沉淪。
    “你們……就在我的往生境裏，做永世掙紮的亡魂吧！”
    神主冰冷又惡毒的聲音，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南家公館的大門緩緩滑開。
    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發出一聲低吼，停在了主樓門前。
    車門向上掀開，南闊之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隨手將鑰匙拋給迎上來的管家。
    他剛要邁上台階，腳步卻頓住了。
    門口的陰影裏，站著一個人。
    南櫟。
    她雙手不安地交握在身前，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局促。
    看到南闊之，她的肩膀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停住了原本想要進門的腳步，默默地垂下頭。
    南闊之眉心擰成一個疙瘩。
    他最煩的就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嗬。”
    一聲輕嗤從他鼻腔裏溢出，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就我們兩個人，裝給誰看？”
    “收起你那套死綠茶的把戲，看著惡心。”
    南櫟的身體僵了僵，嘴唇微弱地翕動了一下，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她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要縮進自己的影子裏。
    南闊之懶得再看她一眼，徑直越過她，推開了厚重的雕花木門。
    “媽！我回來了！”
    他一邊換鞋，一邊扯著嗓子喊。
    “我妹大師呢？小爺我可想死她了！”
    客廳裏，正在修剪花枝的南母聞聲回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你這孩子，咋咋呼呼的。”
    南闊之三兩步躥到沙發邊，一屁股陷了進去。
    “人呢？我妹呢？我好幾天沒見著她了。”
    南母放下手中的花剪，拿起旁邊的帕子擦了擦手。
    “跟你大哥出去了。”
    “昨天就走了，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辦。”
    南闊之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
    他坐直了身體，聲音裏透著一股子酸味。
    “跟大哥出去了？又不帶我？”
    “這也太偏心了吧！我還是不是她親哥了？”
    南母走過來，沒好氣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不重，但很響。
    “沒大沒小。”
    “你大哥辦事穩重，帶你出去，是想讓你去拆台嗎？”
    南闊之捂著後腦勺，一臉不服氣。
    南母倒了杯溫水，視線不經意地掃向門口。
    “對了，你回來的時候，沒碰到你妹妹？”
    南闊之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妹妹？不是說跟大哥出去了嗎？”
    “我說的是小櫟。”
    南母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南闊之臉上的不爽瞬間變成了露骨的嫌棄，聲音也拔高了八度。
    “她？”
    “媽，你搞清楚，我隻有一個妹妹，叫扶虞！”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尖銳。
    南母的臉色沉了下來。
    “南闊之。”
    南闊之根本不理會她的警告，積壓了許久的不滿在此刻徹底爆發。
    “我說錯了嗎？”
    “親妹妹都找回來了，還留著一個假的在家裏算怎麽回事？”
    “媽，你是不是給別人家養孩子還養上癮了？”
    “你就不怕我妹心裏不舒服？她這二十年吃的苦還不夠多嗎？回來還得看一個鳩占鵲巢的玩意兒在眼前晃悠？”
    “南闊之！”
    南母的聲音陡然嚴厲，她手裏的水杯重重地磕在茶幾上，發出一聲悶響。
    茶幾是上好的大理石，水杯裏的水卻濺了出來，濕了一小片。
    “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
    南闊之被她眼裏的厲色鎮住，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不甘心地閉上了。
    客廳裏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母子二人僵持著，誰也不再開口。
    門口的光線暗了下去。
    南櫟一直站在那裏。
    客廳裏的每一句對話，都像一根根細小的針，精準地刺進她的耳朵裏。
    她垂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南母揉了揉發脹的眉心，語氣緩和了一些，卻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小櫟的事情，我跟你爸自有安排。”
    “輪不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以後，在家裏不許再提‘假的’這兩個字，聽見沒有？”
    南闊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掏出手機，低頭飛快地按著屏幕，一副拒絕溝通的姿態。
    南母看著他這副樣子，疲憊地歎了口氣。
    她的視線再次轉向門口，聲音也放柔了許多。
    “小櫟，站在門口做什麽？”
    “進來吧。”
    南櫟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她抬起腳，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她走到玄關，換好鞋，然後就站在那裏。
    南闊之眼角的餘光瞥見她，厭惡地皺了皺眉，幹脆起身。
    “我上樓了。”
    他連個招呼都懶得打，徑直朝著樓梯走去。
    經過南櫟身邊時，他腳步不停，甚至還刻意繞開了一些，仿佛她是什麽會傳染的病毒。
    客廳裏隻剩下南母和南櫟兩個人。
    南母看著南櫟那副卑微順從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
    “你也別往心裏去。”
    她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別的疲憊。
    “你哥就是那個脾氣，沒什麽壞心。”
    南櫟終於抬起了頭。
    她的小臉上沒什麽血色，眼睛卻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我知道的媽媽。”
    她的聲音很小，還帶著點沙啞。
    “三哥說的……是事實。”
    “我不該還留在這裏的。”
    南母看著她這副的模樣，又被勾起了一絲憐惜。
    “胡說什麽。”
    “這裏就是你的家。”
    南母走過去，拉住她冰涼的手。
    “別聽他胡說八道，安心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