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無相者的誕生與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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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如同一頭失控的海怪,狂暴地掀起滔天巨浪,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林野意識殘存的堤岸。那幽藍的溶劑仿佛擁有了嗜血的靈魂,在血管裏橫衝直撞,所過之處,神經纖維如同被硫磺點燃的導火索,爆發出足以撕裂靈魂的灼痛,仿佛要將他的意識徹底焚毀。
    一股冰冷的電流猛地從頭箍灌入,粗暴地壓製著他身體不受控製的痙攣,卻如同將一把燒紅的烙鐵按進了他的腦髓,讓那痛楚更加集中,更加清晰地在意識的深處炸開,每一寸都痛得驚心動魄。
    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沸騰強酸的金屬,從外到裏,正在被無情地蝕刻、溶解,連帶著他最後一點身為“林野”的知覺。麵部肌肉徹底失去了控製,嘴角不受抑製地淌下涎水,狼狽不堪。視覺和聽覺也徹底扭曲,畫皮師在控製台前操作的身影,仿佛隔著層層晃動的水波,模糊不清;儀器運行的嗡鳴變成了遙遠而斷續的噪音,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凝固成粘稠的泥沼。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每一息都充滿了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那凶猛的劇痛潮水終於開始緩緩退去,如同退潮的海水,但退去後留下的,卻是更深沉、更令人絕望的麻木和鈍痛,像骨頭裏生了鏽。電流停止了。頭箍被取下,發出一聲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林野艱難地睜開腫脹的雙眼,視線模糊得如同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混合著汗水,滑落臉頰。他嚐試動彈手指,回應他的卻隻有一陣虛弱無力、如同風中殘葉般的顫抖。
    “別動。”畫皮師沙啞的聲音傳來,像砂紙摩擦著粗糙的木頭,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幹澀。“第一階段,完成了。”
    他正用一個類似噴槍的儀器,對著林野的臉部噴出帶著刺鼻氣味的白色冷霧。霧氣一接觸皮膚,便帶來一陣短暫的、近乎麻痹的冰涼,如同冬日裏的一口寒氣,稍稍緩解了那殘存的灼痛,但也讓那麻木感更加清晰。
    控製台的主屏幕上,林野原本那張清秀中帶著技術員執拗的麵容檔案照片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無數幽綠線條構成的三維人頭模型,冰冷而機械。模型旁邊,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瀑布般飛速刷新
    【原始生物特征數據抹除進度 998】
    【新身份模板載入代號“旅人”(來源境外偷渡客數據庫  已死亡注銷)】
    【麵部骨骼微調方案生成顴骨內收 12,下頜角外擴 08,鼻梁高度 +05】
    【皮下生物標記植入準備惰性同位素標記(用於被動識別,有效期 5 年)】
    “第二階段重塑。”畫皮師放下冷噴槍,拿起一把造型精密、閃爍著寒光的手術刀,刀尖薄如蟬翼,在燈光下幾乎透明。“物理調整。過程…無麻醉。忍著。”
    冰冷的話語剛落,刀尖已帶著不容置疑的精準,刺落在林野左側顴骨邊緣!刹那間,沒有預想中的切膚之痛,隻有一種深沉、鈍重的壓迫感,如同有人試圖用鐵鉗擰動他的骨頭,伴隨著骨頭被撬動時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林野悶哼一聲,額頭上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嘴唇咬破!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堅硬的器械在他麵骨上施加著可怕的力量,每一次細微的調整,都帶來結構性的改變,這是對“林野”這張臉的徹底否定!
    這不是整容!這簡直是刑訊般的重塑!
    畫皮師的手穩得可怕,如同經驗豐富的劊子手,動作迅捷而精準。手術刀、微型骨銼、激光雕刻頭…各種冰冷的器械在他手中輪番上陣,如同冰冷的舞蹈。每一次觸碰骨骼,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震蕩和鈍痛,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搖散。林野死死抓住金屬椅的扶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嵌入皮肉。汗水混合著臉上殘留的藥液和某些微創切口滲出的血水,不斷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隻能依靠腦海中父母模糊的麵容和那半截殘尺粗糙的觸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對抗著這非人的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那如同酷刑般的物理改造終於結束。畫皮師開始在他臉上覆蓋一層溫熱的、散發著奇異氣味的生物凝膠。凝膠迅速凝固,形成一層緊貼皮膚的薄膜,如同第二層皮膚。
    “最後一步畫皮。”畫皮師走到掛滿麵具的岩壁前,取下一張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人臉狀矽膠製品。它像一張死亡的麵具,冰冷而虛假。他小心地將這“皮”覆蓋在凝膠層上,用一種特製的光波筆沿著邊緣仔細照射融合,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接著是細節處理——植入眉毛、調整膚色斑點、模擬細微皺紋…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殘忍。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隻有儀器運行的嗡鳴和來自地底深處的、永不停歇的地下河奔流聲。
    終於,畫皮師退後一步,摘下了自己那張毫無表情的白色麵具,露出一張同樣平凡到毫無特色、仿佛隨時能在人群中消失的中年男人麵孔。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兩潭死水,隻是漠然地審視著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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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了。”
    束縛解除。林野虛弱地從椅子上撐起身體,踉蹌地走到控製台旁一塊充當鏡子的拋光金屬板前。他需要看到結果,需要確認自己還剩下什麽。
    金屬板映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膚色偏黑粗糙,像是常年漂泊在海上、被烈日和海風摧殘過的人。顴骨微凸,下頜線條略顯方正,鼻梁比原來挺直了一些,左眉骨上方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畫皮師用激光精心模擬的)。眼神疲憊滄桑,眼角有著深刻的皺紋。整張臉組合在一起,平平無奇,帶著一種底層勞工特有的疲憊和漠然,仿佛隨時能融入任何肮髒的角落。與他原本那張清秀中帶著技術員執拗的麵容,簡直判若雲泥,如同兩個世界的人!
    這就是“旅人”?一個在數據庫中被標記為死亡、注銷身份的偷渡客?
    “你的舊身份,已經從天網核心庫和所有關聯係統中抹除。幹淨得像從未存在過。”畫皮師的聲音依舊幹澀,如同砂紙摩擦,“現在存在的,隻有‘旅人’。”他遞過來一個防水的透明文件袋。
    袋子裏是一張東南亞某小國的身份證(照片正是鏡中那張陌生的臉)、一本對應國籍的破爛護照、幾張小額美元現金、一部老舊的按鍵手機(屏幕裂痕縱橫,無定位模塊)和一張寫著聯絡方式的紙條,筆跡潦草。
    “手機裏存了一個加密號碼。遇到‘穿山甲’的人,可以聯係他,報‘孔雀掉毛了’。”畫皮師指了指紙條,“他能帶你進金三角,但隻認錢,不認人。別指望什麽江湖道義。”
    林野接過袋子,感受著臉上完全陌生的肌肉牽動感,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和剝離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他不再是林野。他是“旅人”,一個沒有過去,隻有複仇未來的幽靈。
    “代價呢?”林野看著畫皮師,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如同換了一個人,“u盤裏的證據,還有我的‘影子’(數字檔案)。”
    畫皮師走到控製台前,插入一個空白硬盤。屏幕上,林野原本的完整檔案數據流、u盤裏破解出的視頻、通訊記錄、財務賬冊碎片,如同被無底洞吞噬,飛速流入硬盤。同時,那半截道尺殘骸的詳細掃描數據也被完整拷貝進去。
    “這是我的報酬。”畫皮師拔下硬盤,小心收起,仿佛那是什麽至寶。“‘血統’遊戲裏的秘密,某些大人物不想見光的交易記錄,還有這種能屏蔽天網的道具信息…在特定買家眼裏,價值連城。”他頓了頓,那雙如同蜥蜴般的眼睛冷冷地看向林野,“至於你父親尺子裏的坐標和地質數據,那是你的血仇引信,我留著沒用。還給你。”
    他將一個微型存儲卡(拷貝了殘尺芯片數據)扔給林野,動作帶著一絲不耐煩。
    “交易完成。”畫皮師重新戴上了他的白色麵具,聲音恢複了毫無波瀾的狀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例行公事。“洞口向東三百米,有一條地下河支流通向鄰縣水庫。那裏有條報廢的漁船,是你的了。記住,離開這裏,‘旅人’與‘畫皮師’從未存在過。我們不會有下一次交集。”
    說完,他不再看林野一眼,轉身走向洞穴更深的黑暗,身影很快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石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石廳內隻剩下儀器冷卻的嗡嗡聲和林野粗重的喘息。他摸了摸自己完全陌生的臉,觸感真實而冰冷,像是別人的。他拿起那半截殘尺,父親用血寫下的字跡在幽光下依舊刺目,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他不再是體製內掙紮求生的技術員林野。他是背負血仇、手握證據、隱入黑暗的無相者“旅人”。
    他將道尺(完好處)和殘尺小心收好,拿起裝有新身份的文件袋,看了一眼屏幕上代表“旅人”那空白的、隻有基礎信息的檔案,那上麵再沒有“林野”的任何痕跡。最後,他環顧了一下這個如同噩夢般的洞穴實驗室,每一個角落都刻滿了痛苦和屈辱,然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向畫皮師指引的、通往地下河的黑暗甬道。
    複仇之路,從此刻,以全新的麵孔,正式啟航。而他用舊身份和鐵證換來的這張“畫皮”,究竟能遮蔽多久?南疆礦業和那張副省長編織的大網,是否真的相信“林野”已葬身火海?這一切,都將在金三角的腥風血雨中,迎來最終的丈量。他,新的“旅人”,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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