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猛拉新城的孔雀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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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的盡頭,並非豁然開朗的出口,而是一個被藤蔓與灌木嚴嚴實實遮蔽的幽暗洞穴。林野——那個被稱作“旅人”的影子——像一尾剛掙脫泥沼的水鬼,在黃昏的最後一抹光暈裏,艱難地爬上岸。夕陽的餘暉,吝嗇地灑在連綿的丘陵上,給每一寸土地都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血色,如同大地在無聲地泣血。
他渾身濕透,泥漿如同第二層皮膚般黏附在身上。臉上那層畫皮,在河水浸泡與泥濘跋涉的雙重作用下,竟愈發顯得逼真,宛如一個在風霜中漂泊了半生的落魄旅人,帶著說不盡的滄桑與疲憊。
被防水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道尺”顯示,此地乃是鄰縣一個早已廢棄的水庫邊緣,人跡罕至,連鳥雀都似乎不敢輕易落腳。他急需一輛能代步的交通工具,以及維持生存的補給。
憑借著那張偽造的、帶著東南亞風情的身份證,以及畫皮師塞給他的、幾張小額美金,林野在附近小鎮一個昏暗肮髒的黑市裏,以遠低於行情的價格,淘換來一輛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二手摩托車。幾包壓縮餅幹、一壺渾濁的清水、一把寒光凜凜的叢林砍刀,也成了他此刻的全部家當。賣車給他的混混,上下打量著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那是畫皮師的手筆,也是他此刻身份的烙印——又瞥了他那雙空洞麻木、仿佛看透世間一切的眼睛,終究沒敢多問半句,隻草草收了錢,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劣質汽油被灌入油箱,發出沉悶的咕嚕聲。摩托車載著林野和他那簡單的行囊,在坑窪不平的省道上劇烈顛簸,一路向南,目標隻有一個邊境。
一路無話。沉默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沉重得讓人窒息。他刻意避開燈火通明的主要城市和戒備森嚴的檢查站,專挑那些荒僻的縣道、鄉間小路,甚至是一些早已廢棄的林區公路。畫皮帶來的那種刻意為之的麵癱感,正在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消退,但一種更深沉、更本質的麻木,卻如同一層厚重的繭,將他緊緊包裹。偶爾,道尺的屏幕會亮起,閃爍著關於“測繪局黑幕”的輿論如何持續發酵、李副局長如何被“停職調查”的消息,以及幾條語焉不詳、輕描淡寫地帶過的“意外死亡”新聞——顯然,趙董手下的“清道夫”已經開始了他們的“工作”。林野麵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字眼,心中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入骨髓。這些人的命,又怎抵得上父母所承受的錐心之痛?
三天後,風塵仆仆的摩托車終於抵達了邊境小城瑞麗。空氣中彌漫著異國香料那甜膩而陌生的味道,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口岸的檢查異常森嚴,巡邏的武警和便衣隨處可見,眼神銳利如鷹隼。
林野沒有嚐試過關。他按照畫皮師給的地址,在城郊一片混亂嘈雜、如同迷宮般的出租屋區,找到了一個掛著“緬甸玉石托運”牌子、破爛不堪的門麵。一個皮膚黝黑、眼神精明得像能穿透人心、名叫阿玉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
“孔雀掉毛了。”林野用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吐出這句暗語。
阿玉的眼神瞬間一凝,像鷹隼般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尤其在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咧嘴一笑,露出被檳榔染得烏黑的牙齒“毛掉得夠幹淨啊?跟我來。”
阿玉帶著林野七拐八繞,穿過狹窄油膩的巷道,來到一個堆滿廉價、粗糙的玉石邊角料的倉庫深處。他氣力驚人地搬開幾塊沉重得令人咋舌的石頭,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幽深黑暗的入口。
“在裏麵老實待著,別出聲。晚上走水路。”阿玉往他手裏塞了一個幹硬的饢餅和一瓶水,“過了河,就是猛拉。到了那邊,找‘孔雀廳’的看場阿泰,報‘七哥的貨’。”他指的顯然是那位神秘的畫皮師。
地窖裏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某種黴爛的氣息。林野默默啃著幹硬的饢餅,閉目養神,積蓄著體力。道尺貼身藏著,那微弱的嗡鳴聲在地底顯得異常清晰,仿佛在提醒他,危險從未遠離。他需要養精蓄銳,去麵對那即將到來的、充滿未知的暴風雨。
深夜,阿玉叫醒了他。兩人摸黑來到河邊一片茂密的蘆葦蕩深處。一條簡陋的機動木船靜靜地藏在裏麵,如同潛伏的野獸。阿玉熟練地發動引擎,低沉的嗡鳴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小船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滑入渾濁的界河,濺起細微的水花,向著對岸那片燈火輝煌、卻又隱隱透著致命危險氣息的猛拉新城,疾馳而去。
踏上猛拉的土地,林野立刻被一種與國內截然不同的、光怪陸離的混亂所包圍。霓虹燈閃爍的賭場招牌如同惡獸的獠牙,鱗次櫛比;穿著暴露的女郎站在街邊,眼神放肆地招徠著客人;空氣中混合著廉價香水、大麻、劣質酒精和腐爛垃圾的複雜味道。街角陰影裏,總能看到抱著ak47、眼神警惕如狼的武裝人員。這裏,是由地方軍閥、賭場大亨和毒品販子共同統治、遊離於法律之外的法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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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找到了猛拉新城最大、也最臭名昭著的賭場——“金孔雀娛樂城”。門口巨大的霓虹孔雀標誌流光溢彩,妖豔而刺眼,與畫皮師u盤上那個標記一模一樣,仿佛一個宿命的指引。
賭場內人聲鼎沸,煙霧繚繞,如同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蜂巢。老虎機的電子音、賭徒的嘶吼、籌碼碰撞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瘋狂又令人絕望的噪音。林野穿過這喧囂的大廳,徑直走向後場的安保室。門口兩個身材魁梧、紋身猙獰的保鏢攔住了他的去路。
“找誰?”
“阿泰。七哥的貨到了。”林野用一種生硬、帶著異域口音的當地話說道。
一個保鏢進去通報。很快,一個穿著花哨花襯衫、脖子上掛著粗糲的金鏈子、滿臉橫肉的光頭男人走了出來。他就是阿泰,眼神凶戾,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更添了幾分凶悍。
“七哥的貨?”阿泰上下打量著林野,目光在他臉上那道疤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掂量什麽,“什麽貨?”
“人。‘旅人’。”林野的聲音依舊沙啞,平靜得像一塊石頭。
阿泰眯起眼,似乎在仔細評估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貨物”。他側身讓開,做了一個“進來”的手勢。
安保室裏煙霧更濃,幾乎讓人窒息。阿泰大馬金刀地坐到一張堆滿鈔票的桌子後麵,點燃一支雪茄,青灰色的煙霧在他臉上繚繞“七哥很少送人過來。規矩懂嗎?在這裏,命不值錢,值錢的是本事。你有什麽本事?”
林野知道,考驗來了。他拿出那部老舊的按鍵手機——過河前阿玉給了他一張當地黑卡,已經插入其中。他調出畫皮師給他的、關於“穿山甲”在猛拉幾個秘密據點的加密坐標——道尺提前破解了畫皮師地圖的隱藏層,這些坐標精確到了米——遞到阿泰麵前。
“幫你找到老鼠洞。”林野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或者,清理掉。”
阿泰看著屏幕上那幾個精確到米的坐標,瞳孔驟然收縮,眼神陡然變得危險起來!這幾個據點,是他和“穿山甲”勢力暗中較勁的關鍵節點,連他最信任的手下都不完全清楚!這個麵生的“旅人”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到底是什麽人?”阿泰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能讓你在‘孔雀廳’坐得更穩的人。”林野迎著阿泰的目光,毫不退縮,聲音沉穩,“七哥送我來,是和你做生意的。不是來搶地盤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雪茄燃燒的劈啪聲。賭場外隱約傳來警笛聲和零星的槍響,那是猛拉夜晚的常態,如同背景音般的存在。
終於,阿泰咧開嘴,露出一口被金牙點綴得更加猙獰的笑容,但眼神依舊冰冷如鐵“好。‘旅人’是吧?我阿泰喜歡爽快人。給你三天時間,證明你的‘本事’。城西‘野象’酒吧是‘穿山甲’一個暗樁,裏麵有個叫猜蓬的,是個心狠手辣的毒蛇。把他和他藏著的賬本帶給我。做成了,你就是我阿泰的兄弟。做砸了…”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動作幹淨利落,帶著死亡的氣息,“…你就是河裏的魚食。”
“成交。”林野收起手機,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阿泰扔給他一把帶著明顯汗漬的舊鑰匙“後麵巷子,地下室101novel.com7。你的窩。家夥什自己想辦法。”他揮揮手,像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工具。
林野拿起鑰匙,轉身走出安保室。賭場的喧囂被關在身後,留下一片死寂。他走進陰暗潮濕的後巷,濃重的垃圾味和尿臊味撲麵而來,幾乎讓人作嘔。他找到地下室入口,用鑰匙打開101novel.com7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
房間狹小逼仄,隻有一張搖搖欲墜的破床和一張瘸腿的桌子,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林野關上門,將背包扔在床上。他走到房間唯一的、布滿汙漬的破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張完全陌生、疲憊而冷漠的“旅人”的臉。這張臉,此刻就是他新的麵具。
他不再是林野。他是阿泰手中一把新淬火的刀,鋒利而危險。而第一個要飲血的試刀石,就是那個叫猜蓬的人。
他摸了摸貼身藏著的道尺和那半截殘尺,父親用血寫下的字仿佛隔著衣物,依舊灼燙著他的心髒。他拿出叢林砍刀,用一塊破布蘸著清水,開始沉默而專注地打磨。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逐漸泛起冰冷的、令人膽寒的寒芒。
複仇之路,在猛拉這血與欲交織的泥沼中,正式鋪開。每一步,都將是刀尖舔血,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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