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礦場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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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緬甸一側的河岸,仿佛被時間遺忘,盡是莽莽蒼蒼、未受驚擾的熱帶雨林。參天巨樹如鋼鐵森林般密不透風,將白日裏熾烈的光線悉數吞噬,隻留下斑駁陸離的陰翳。粗壯的藤蔓如同盤踞的巨蟒,猙獰地纏繞在樹幹枝椏間,時而發出細微的斷裂聲。空氣濕熱而粘稠,裹挾著腐殖土糜爛的腥氣,又混雜著野花在濕熱中發酵出的、令人不安的甜膩芬芳。
    林野從河水中爬上岸,渾身上下濕透,泥漿如同第二層皮膚般牢牢粘在身上。冰冷刺骨的河水早已抽離了他大半體溫,寒意從骨髓深處透出來,讓他忍不住劇烈地打了個寒顫,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他腰間的道尺,在剛才ep的衝擊下能量銳減,此刻隻殘留著一點微不足道的餘溫,貼著皮膚,像一塊冰冷的鐵。
    他費力地展開那張被河水浸泡得皺巴巴、字跡都有些模糊的紙條。上麵用潦草的緬文寫著一個地名和一片大致的坐標範圍帕敢礦區外圍,野人穀溪上遊,翡翠礦場。沒有精確的經緯度,隻有一個模糊的指向,如同投向迷霧的一根細線。
    “吳索溫……”林野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底的溫度仿佛瞬間被這冰冷的河水和汙濁的泥漿吸走,隻剩下死寂一片。他將紙條撕成碎片,任由湍急的河水將它們卷走,如同衝刷掉所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道尺重新啟動,尺麵上投射出一片模糊的離線地形圖,結合著微弱的gps信號,開始規劃一條通往“野人穀溪上遊”的最優路徑——一條可意繞開所有村莊、道路與人煙的、蜿蜒曲折的叢林小徑。
    在密林中穿行,這比之前在猛拉那些陰暗濕滑的巷道裏摸爬滾打,要殘酷百倍。悶熱潮濕的空氣像厚重的濕布,緊緊裹住每一寸皮膚,幾乎令人窒息。無處不在的蚊蟲如同瘋狂的潮水,瘋狂地叮咬著任何裸露的肌膚,留下紅腫的印記和難以忍受的瘙癢。腳下是滑膩的苔蘚、虯結盤錯的樹根和堆積如山的落葉層,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卻仍可能踩空,陷入陰冷粘稠的泥沼。毒蛇在枝葉間無聲地遊走,五彩斑斕的毒蛙像偽裝的刺客,潛伏在腐葉之下。道尺的生存輔助模式全功率開啟微光掃描下,可食用的野果和需要煮沸才能飲用的水源被標記出來,靠近的毒蛇和野豬等大型野獸的熱源被提前預警,相對安全的落腳點和休息點也被規劃出來。
    他像一頭受傷的孤狼,在這片綠色的、吞噬一切生命的地獄中孤獨地跋涉。依靠道尺那如同神諭般的精準指引,以及鋼鐵般的意誌力,他艱難地避開一處隱藏在植被下的沼澤,繞開了那片散落著金屬殘骸、可能布滿地雷的老舊戰場遺跡(道尺探測到了異常的金屬反應),用削尖的木棍幹淨利落地解決了試圖從背後偷襲的一條毒蛇。渴了,就喝下用簡易方法煮沸的溪水;餓了,就啃食那些酸澀難咽的野果,或是最後幾塊早已嚼不動的壓縮餅幹。衣服被鋒利的荊棘劃破,露出底下布滿劃痕和蚊蟲叮咬紅腫的皮膚。
    一天一夜的艱難跋涉,林野終於接近了道尺地圖上標注的“野人穀溪上遊”區域。隨著距離的縮短,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種不同於原始叢林自然氣息的味道——那是幹燥的塵土、劣質柴油刺鼻的氣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混合著汗臭與某種難以言喻的絕望的酸腐味道。
    他穿過一片幽深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簡陋、肮髒,如同潰爛傷疤般鑲嵌在翠綠山穀中的小型礦場出現在眼前。幾座歪歪扭扭、鏽跡斑斑的鐵皮工棚在陽光下散發著熱浪,旁邊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令人作嘔惡臭的泥水礦坑。坑邊架著幾副簡陋得幾乎無法稱之為“工程”的木質支架和滑輪,吱呀作響。
    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礦工們,如同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在監工皮鞭破空的嗬斥聲下,背著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竹簍,在陡峭濕滑的礦坑邊緣艱難地攀爬,每一步都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幾個穿著髒兮兮軍裝、挎著老式步槍的士兵懶洋洋地坐在高處棚屋的陰影裏抽煙,他們的眼神空洞而凶狠,仿佛早已習慣了這地獄般的景象。
    這裏就是吳索溫的地盤?阿泰口中那個所謂的“老朋友”?這分明是一個被地方武裝牢牢控製、施行著半奴隸製統治的黑心礦場!
    林野剛想找一處隱蔽地點觀察,腰間的道尺突然尖銳地預警起來!尺麵上的熱成像圖顯示,一隊五個士兵正悄無聲息地從側翼的樹林中包抄過來!他們顯然已經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正形成一個包圍圈!
    “¥……!(站住!什麽人!)” 帶隊的軍官皮膚黝黑,身材矮壯,眼神銳利如刀,上下刮了林野一遍,用生硬的緬語厲聲喝問。他手中的ak47槍口已經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林野。
    林野停下腳步,緩緩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攜帶武器(渡河前,他的格洛克手槍已經沉入了河底)。他試圖用最簡單的英語解釋“迷路…商人…中國…” 但語言障礙像一道無形的牆,對方完全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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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更加警惕地上下打量著林野渾身泥濘,衣服破爛不堪,狼狽至極,但那雙眼睛卻異常冷靜銳利,絕非一個普通迷路的商人。他注意到了林野腰間鼓鼓囊囊的痕跡——那裏藏著道尺、密碼本和猜蓬的賬本,這讓他的眼神更加凶狠。他一揮手,兩個士兵如惡犬般撲上來,粗暴地將林野按倒在地,徹底搜了他的身。道尺、用油布包著的密碼本、猜蓬的賬本都被搜了出來。
    軍官拿起道尺,翻來覆去地看,這奇特的金屬尺讓他感到疑惑。他又翻開密碼本和賬本,上麵那些如同鬼畫符般的文字他完全看不懂,但這反而更增加了林野的嫌疑,讓他覺得這個家夥絕對不是什麽好惹的。
    “¥!(間諜!非法入境!帶走!)” 軍官根本不給林野任何解釋的機會(他也聽不懂),粗暴地將他雙手反綁,推搡著向礦場中央那間最大的鐵皮屋走去。林野的心沉到了穀底,在這種地方,被扣上“間諜”的帽子,下場往往比死亡更可怕——要麽被賣給更凶殘的武裝組織做苦力,要麽就直接“消失”。
    他被關進一間散發著濃重黴味和尿臊味的鐵皮小屋,裏麵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破舊的桌子,一個塑料桶充當馬桶。隻有一扇裝著粗糲鐵欄的小窗透進些許昏暗的光線。門外有兩個持槍士兵看守,警惕地注視著這邊。
    審問很快開始,一個略懂幾句中文的士兵被叫來當翻譯。
    “名字!哪裏來的!來幹什麽?!” 矮壯軍官拍著桌子怒吼,唾沫星子噴了林野一臉,帶著濃重的酒氣。“林野,中國商人,迷路了。” 林野重複著蒼白無力的解釋。
    “放屁!商人帶這個?”軍官抓起道尺,用力砸在桌子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還有這些鬼畫符的書!說!是不是政府軍的探子?!還是‘克欽’(kia)的狗?!”
    皮鞭抽打在林野的背上,火辣辣的疼,像是烙印般刻進了肉裏。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知道,任何多餘的解釋都可能招致更殘酷的刑罰。他利用道尺那能耗極低的被動掃描模式,悄悄收集著礦場的信息守衛大約十五人,裝備老舊,警惕性不高,換崗時間鬆散;礦工約五十人,狀態極差,眼神麻木絕望;監工有五人,下手狠辣;礦坑深處有異常空洞的回聲;礦場西側靠近叢林邊緣的圍欄有破損……信息像涓涓細流,一點點匯聚在他心中。
    就在矮壯軍官失去耐心,眼中露出殺意,準備將林野拖出去“處理”掉時,鐵皮屋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花裏胡哨、俗氣不堪的絲綢襯衫、脖子上掛著粗大金鏈子、手指上戴著顆碩大、幾乎要撐破戒指的翡翠戒指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臉上堆著油膩膩的笑容,但那雙藏在厚鏡片後的眼睛,卻像毒蛇一樣在林野身上快速掃過,閃爍著不懷好意的精光。他用流利的緬語和軍官交談了幾句,又看了看被綁著的林野,臉上的笑容愈發誇張。
    “哎呀呀,誤會!都是誤會啦!”男人轉向林野,換上了一副帶著濃重口音但還算流利的中文,熱情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鄙人吳索溫!是這裏的老板。你就是阿泰老弟介紹來的貴客吧?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受驚了受驚了!”他一邊說,一邊親自上前給林野鬆綁,還假惺惺地拍了拍林野身上的塵土,那動作輕佻而敷衍。
    “阿泰剛剛才打電話過來,說他的好兄弟這兩天會到,讓我務必好好招待。你看看,手下人不懂事,大水衝了龍王廟!”吳索溫對著矮壯軍官假意嗬斥了幾句,那軍官悻悻地帶著士兵離開了。
    林野活動著被綁得發麻、甚至有些失去知覺的手腕,冷冷地注視著吳索溫這場拙劣的表演。這個笑容油膩的男人,比那個凶神惡煞的軍官更讓他感到危險,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來來來,林老弟,快跟我來,先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衣服,壓壓驚!”吳索溫熱情地攬著林野的肩膀,那力道不大不小,卻讓人難以掙脫,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將他帶出了鐵皮屋,走向礦場裏唯一一棟像樣點的兩層水泥小樓。
    無形的牢籠
    吳索溫所謂的“最好”房間,也不過是一間簡陋的水泥屋,裏麵隻有一張吱呀作響的硬板床,一張掉漆的破桌子,還有一個塑料桶。但相比礦工們住的那種漏風漏雨的鐵皮棚,這裏確實算得上是“天堂”。他很快讓人送來了幹淨(但質地粗糙得像砂紙)的衣物和還算豐盛的食物(有肉有菜)。
    “林老弟,到了這裏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客氣!阿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吳索溫笑容滿麵,絕口不提林野的“可疑”身份和被搜出的東西(道尺和賬本被隨意地放在桌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你先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礦上條件簡陋,比不得猛拉,多包涵啊!”
    他寒暄了幾句,便借口有事離開了。房門關上的瞬間,林野臉上那點偽裝的平靜瞬間消失。他迅速檢查房間。道尺的微掃描很快在床板縫隙和桌子抽屜內側發現了兩個微型竊聽器!窗戶被粗壯的鐵條焊死,門外走廊上傳來士兵巡邏的腳步聲,單調而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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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比猛拉更危險。吳索溫的熱情,是裹著糖衣的毒藥。這座隱藏在雨林深處的礦場,是一個風景更原始、看守更嚴密的——牢籠。
    不一會兒,吳索溫去而複返,這次他手裏拎著一瓶劣質威士忌和兩個杯子。
    “林老弟,休息得怎麽樣?來,喝一杯,去去晦氣!”他自顧自地倒上酒,跟林野的杯子象征性地碰了一下,然後一口悶掉,咂咂嘴,臉上露出一種故作苦惱的神色。
    “唉,不瞞老弟說,哥哥我這礦場最近是流年不利啊!”吳索溫開始訴苦,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幾分醉意,“產量掉得厲害!明明礦脈還在,可挖出來的好料子(翡翠原石)越來越少!我懷疑啊……”他湊近林野,帶著濃重的酒氣,壓得更低,“是內部出了鬼!有人手腳不幹淨,在偷偷往外運我的寶貝石頭!”
    他用力拍了拍林野的肩膀,眼神熱切,帶著明顯的算計“阿泰老弟在電話裏可把你誇上天了!說你是火眼金睛,本事大得很!老弟,幫哥哥一個忙,在礦上轉轉,幫我看看,到底是哪個吃裏扒外的王八蛋在搞鬼?把這內鬼揪出來,哥哥我重重有謝!也省得你在這裏幹等著無聊不是?”
    圖窮匕見。這是阿泰安排的“新考驗”,也是吳索溫想利用他的能力清除異己、鞏固自己在這片灰色地帶的控製。林野看著吳索溫那張油膩的笑臉,又瞥了一眼桌上被“歸還”的道尺和賬本,心中冷笑。
    他需要時間恢複體力,需要這個相對“安全”的環境繼續破解賬本的核心秘密(“血孔雀”),更需要摸清這個礦場的底細,尋找那一線脫身的可能。
    林野端起酒杯,臉上擠出一個同樣虛偽、甚至更加油膩的笑容,碰了碰吳索溫的杯子“吳老板客氣了。既然泰哥讓我來您這兒,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盡力看看。”
    “痛快!哈哈哈!”吳索溫大笑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牢籠中的博弈,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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