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啟明聞言被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躲了一下，下意識抬手一擋。
    可下一秒，他認出了渾身沾滿了爛泥，神情狼狽的陳躍。
    “你，你……”
    田啟明指著陳躍，氣的一時間竟說不出來話。
    片刻後，他揚起手一巴掌扇在了陳躍的臉上。
    “你踏馬的是不是豬腦子啊？”
    “我是不是說了，讓你走，離開沙洲市？”
    “可你不走就算了，還敢踏馬的自製炸藥，在碼頭埋伏林斌。”
    “你知不知道，要是讓警察抓住，現場就能給你斃了？”
    陳躍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刺痛，頓時紅了眼。
    他跑到這躲起來之後，仔細複盤了一下，這才發現了自己的冒失，會給田啟明帶來多大的麻煩。
    “我，我也沒想到，林斌的命這麽硬。”
    “兩罐炸藥都沒能炸死他。”
    “要是把他炸死了，我就算是償命，我也認了！”
    田啟明聞言一甩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陳躍的臉上。
    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上手直接掐死陳躍。
    “都踏馬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有個屁用？”
    “現在是去你已經成了全縣的通緝犯，隻要讓警察碰到你，可以直接開槍射殺你，知不知道？”
    “我給你的那張匯票呢？”
    陳躍神情一怔，連忙從口袋裏把匯票掏了出來。
    田啟明看到後，一把搶過來，當場撕得粉碎，扔在爛泥地裏之後，還不忘狠狠往下踩了幾腳，確定匯票完全被爛泥覆蓋之後，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沒了這張匯票，就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證明他跟陳躍之間有金錢往來。
    這就構不成他買凶殺人的罪名了。
    陳躍見狀沒有說話，他看到田啟明的做法之後，就想明白了這件事。
    田啟明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裏的火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把陳躍誘騙回工廠。
    在這裏抓人，肯定是不行了。
    萬一陳躍跑了，回來肯定會報複他！
    按照辛衛民製定的計劃，他要先安撫陳躍，然後把陳躍帶回加工廠。
    最後再利用陳躍對田啟明的信任，順利把人抓住。
    眼下，他的第一目標就是安撫住陳躍。
    為了讓陳躍放心，這次來爛泥港草叢，縣局並沒有派人過來，隻是讓田啟明自己來找。
    對於縣局來說，隻要鎖定了範圍，就不怕陳躍跑了。
    利用計謀，無非是想要確保安全的情況下，不費一兵一卒，抓住嫌疑犯。
    想到這，田啟明長長吐了一口氣，四下看了一眼。
    他目光鎖定在陳躍腳下的一片小空地之中，上麵是一小片壓到的草，下麵則是從草裏滲出的爛泥，清晰可見上麵被衣服褶皺壓出的痕跡。
    “在這趴多長時間了？”
    陳躍低頭看了一眼，沉聲道：“從下午到現在，大概三個多小時。”
    田啟明輕歎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饅頭遞給了陳躍。
    “一直沒吃東西吧？”
    “就揣了這麽一個饅頭，你湊合著吃。”
    “吃完了之後，我告訴你該怎麽走。”
    陳躍接過饅頭，顧不得手黑，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幾口下去，一個饅頭就被他咽到了肚子裏。
    他吃完之後，看向了田啟明道：“大哥，我不能再連累你了。”
    “我知道，你是想通過加工廠的運輸渠道，偷偷把我送出去。”
    “但縣裏麵到處都在設卡，想出去太難了。”
    “我要是一旦被發現，肯定會牽連到你。”
    “我不能這麽做！”
    此話一出，田啟明深深看了陳躍一眼。
    “早在襲擊林斌之前，你怎麽沒想到會連累我？”
    “現在都已經連累上了，你還說這些幹什麽？”
    “但凡你事先告訴我一聲，哪怕我攔不住你，也會提前安排好一切，讓你順利離開，還至於淪落到現在這種情況嗎？”
    “你啊，真是白在我身邊這麽多年！”
    陳躍低著頭，眼淚從臉上留下來，衝出了一條清晰的淚痕。
    “大哥，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早知道這樣，我就抱著炸彈，衝過去跟林斌同歸於盡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連累你。”
    田啟明抬手打斷道：“行了，別廢話了。”
    “一會按照我的安排去做。”
    “工廠排水口的那條道，你應該清楚。”
    “這是鑰匙給你，你從裏麵把鐵閘門打開，然後走裏麵悄悄回到加工廠。”
    “到時候，我在廢水池旁的維修口等你。”
    “今晚你肯定是走不了，暫時就在維修口裏躲著，等到了淩晨的時候，我再想辦法讓你跟加工魚糜，一起運出縣城去。”
    “出了縣城之後，別著急下車，直接去沙洲市。”
    “到了沙洲市，再想辦法離開，花錢換個身份，最好容貌也改一改，往北方走，走的越遠越好。”
    “這輩子都別再回來了！”
    陳躍聞言抬頭看著田啟明，他眼中多了幾分忐忑道：“我真的能逃出去嗎？”
    田啟明心頭一顫，臉上卻極力維持著剛才的表情。
    實話說，他何嚐不想讓陳躍逃出去，可陳躍要是逃出去了，他就得進去。
    再說這個時候，陳躍已經不可能逃出去了。
    雖然他是一個人來的，但縣局知道他來了什麽地方，接下來要是不把陳躍交出去，別說是立功表現，他說不定還要同罪論處。
    想到這，他伸手拍了拍陳躍的肩膀，滿臉的認真。
    “放心吧。”
    “你別忘了，在沙洲市的時候，我可還兼著走私的活。”
    “咱們怎麽藏東西，同理就能怎麽藏人，淩晨正是關卡守衛鬆懈的時候。”
    “隻要你別出聲，就不會有事。”
    陳躍看著田啟明，重重點了點頭。
    他擠出一絲笑，一口白牙在滿是黑泥的臉上，格外的明顯。
    “行，我聽大哥的！”
    田啟明捏了捏陳躍的肩膀，伸手從口袋裏掏出兩枚拴在一起的鑰匙，遞給了陳躍。
    “通過鐵柵欄之後，一定要反鎖上。”
    “到了檢修口之後，我不喊你，你千萬別出來。”
    陳躍接過鑰匙答應了一聲後，貓著腰朝著廢棄碼頭的方向抹去。
    田啟明看著逐漸消失在草叢裏的陳躍，長長吐了一口氣。
    陳躍，你別怪我。
    大哥也沒有辦法，不把你交出去，我也會受牽連……
    想到這，他轉身朝著加工廠走去。
    ……
    加工廠，廢水池旁。
    小趙帶著一隊人，左右分散在維修口的兩側。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了約定的時候，也不知道田啟明能不能唬得住陳躍。
    正在這時，他隻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模糊的燈光中，田啟明踩著滿是汙泥的皮鞋，快步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