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詩心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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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柳絮紛飛,如雪花般輕盈地飄落,撲在臉上,癢癢的。
我百無聊賴地蹲在門檻上,看著螞蟻們忙碌地搬運著食物,聽著巷口傳來的閑言碎語——有人說平康裏來了個會寫詩的繡娘,字句裏帶著血味。
這些議論像針尖,時不時紮進心裏。
突然,一陣清脆的木屐聲從巷口傳來,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我抬起頭,隻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立在光影裏。
他身著一襲素色長衫,衣袂隨風輕輕飄動,宛如畫中走出的仙人。
他的眼睛深邃如深潭,倒映著我蓬頭垢麵的模樣,那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探究,又帶著幾分憐惜。
“可願以‘江邊柳’為題,賦詩一首?”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詩,是父親留給我最珍貴的禮物,也是我心中最後的一點堅持。
我咬了咬牙,站起身,快步走進屋內,抓起案上的羊毫,蘸滿墨汁,在花箋上奮筆疾書。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筆尖在宣紙上飛舞,思緒隨著詩句流淌。
那些曾經與父親一同讀詩、寫詩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寫完最後一個字,筆尖懸在半空,一滴墨落在“愁”字上,暈成模糊的一團,就像我心中的愁緒,揮之不去。
他接過花箋,反複吟誦著詩句,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
突然,他伸手替我扶正歪斜的發簪,動作輕柔而自然。
那一瞬間,我聞到他袖間的鬆香,清新而淡雅,竟比母親煮的糙米粥還要令人心安。
我的心猛地一顫,臉頰不自覺地泛起紅暈。
此後,他常來。
他告訴我,他叫溫庭筠,是一名詩人。
他教我平仄,講詩理,帶我領略詩歌的博大精深。
在他的教導下,我的詩才日益精進。
有時,我故意把“相思”二字寫得纏綿悱惻,偷眼看他,卻見他始終隔著半丈距離,神情淡然,仿佛不為所動。
一個雪夜,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潔白。
我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雪景,心中滿是思念。
我拿起針線,在他的披風上繡了並蒂蓮,一針一線,都寄托著我的情意。
當他來取披風時,我滿心期待地看著他,卻見他歎息著將披風解下,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愧疚。
“幼薇,你我終究是師徒。”他的話語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刺痛了我的心。
窗外的雪撲簌簌落進脖頸,比他的眼神還要冷。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模糊了雙眼。
原來,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結果。
但我卻無法控製自己的心,在這漫長的歲月裏,他早已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即使知道沒有結果,我依然願意在他身邊,聽他講詩,看他寫字,感受那一絲溫暖。
崇貞觀內,微風拂過,牆上的題詩被吹得簌簌作響。
我站在詩前,望著那“榜中名”三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我以為憑借自己的詩才,能夠在這世間闖出一片天地,可現實卻一次次讓我失望。
“姑娘這詩,倒是比男兒更見風骨。”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看見李億,他身著一襲華服,腰間的玉佩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疼,如同他眼中藏不住的驚豔。
他望著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讓我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溫庭筠得知此事後,對我說李億是良配。
他說這話時,目光避開我的眼睛,袖中露出半截替我抄書抵債的賬單。
我攥著嫁衣的手在發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紅燭搖曳的洞房裏,李億緩緩掀起我的蓋頭,他指尖的溫度帶著一絲暖意,卻在我耳邊呢喃:“委屈你做妾室了。”
我強笑著說無妨,可心裏卻像被針紮了一般疼。
原來,再好的綢緞,也遮不住妾室的名分,再深的情意,也抵不過世俗的枷鎖。
裴氏進門那日,場麵盛大而隆重。
而我,卻隻能躲在角落裏,看著她趾高氣揚地走進李家。
她手中的藤條,無情地抽在我背上,疼痛鑽心,卻比不上李億躲閃的眼神。
他說“暫避一時”,可我卻在鹹宜觀的晨鍾暮鼓聲裏,等成了一尊石像。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守著這空蕩蕩的屋子,守著心中那一點渺茫的希望,卻始終等不到他的歸來。
街頭巷尾開始流傳我的豔聞,有人說我在道觀裏與文人私會,有人說我的詩裏藏著勾魂的媚意。
這些流言像毒蛇,纏住我的脖頸。
我終於明白,在這封建禮教的束縛下,女子的命運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夢醒了,隻剩下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曾經那個充滿靈氣的少女,如今早已被歲月磨去了棱角,隻剩下滿心的疲憊與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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