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鼓破胡天

字數:4998   加入書籤

A+A-


    臨安的金鑾殿比前世更氣派,卻掩不住殿內的腐臭味。
    我穿著禦賜的團花戰袍,腰間懸著“鎮北”玉印,聽著禦史中丞王伯彥的彈劾:“區區女子,手握兵權,成何體統!梁氏出身賤籍,焉能擔此重任?”
    殿內大臣紛紛頷首,卻沒人注意到我袖口微動,狼首銀鏢已滑入掌心。
    韓世忠按劍站在我身後,他的帥印今早被我係在了韓亮的小衣襟上——孩子此刻正在宮外的角抵台,用木鼓槌教小太監們敲戰鼓。
    “禦史大人可知,楚州百姓如何稱呼我?”
    我忽然輕笑,銀鏢在掌心轉出銀花,“他們叫我‘鼓娘’,說我的戰鼓能止小兒夜啼,能退胡馬千軍。”
    目光掃過殿柱上的蟠龍,“至於賤籍——”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精忠報國”的刺青,“我這刺青,用的是金軍千戶的血,刻的是大宋百姓的魂,比某些大人腰間的玉帶,幹淨得多。”
    王伯彥的臉漲成豬肝色:“你、你竟敢在殿上露體!”
    “露的不是體,是赤誠。”
    我甩出兵部剛送來的捷報,黃天蕩大捷的捷報上,蓋著十二位統製的聯名印章,“諸位大人若覺得女子掌兵有違祖製,不妨去問問前線將士,是誰讓他們在寒冬有棉衣穿,是誰讓他們的妻兒在楚州有田種?”
    殿外突然傳來戰鼓聲,不是宮中的朝鼓,而是楚州特有的銅鼓。
    韓亮蹦蹦跳跳跑進來,小衣襟上的帥印叮當作響:“爹爹!娘!宮裏的鼓不好聽,還是咱們楚州的鼓響!”
    說著掏出個小銀鏢,正是我送他的狼首銀鏢迷你版,“亮兒剛才在角抵台,用鼓槌敲暈了三個想搶我糖人的侍衛!”
    滿殿大臣皆驚,連皇帝都忍不住笑出聲。我趁機跪下:“陛下,臣請在楚州設立‘女子軍校’,教授兵法、騎射、屯田之術。女子能持家,便能衛國;能算籌,便能布陣。”
    摸出懷裏的《女帥十策》,“這是臣與諸位娘子共同撰寫的兵書,首篇便是‘鼓為兵魂,不分雌雄’。”
    皇帝接過書冊,翻到第一頁,上麵畫著個女子執鼓的簡筆畫,旁邊注著:“桴鼓親操者,非獨男子之能。”
    殿內突然安靜,王伯彥還想彈劾,卻被皇帝抬手製止:“朕聽說,楚州的娘子軍能在三日內置辦三十裏埋伏,能在寒冬育出反季稻苗——這樣的奇才,朕若不用,便是大宋的損失。”
    退朝時,王伯彥恨恨盯著我,袖口露出半片金兀術的密信——果然,他早與金人勾結。
    我忽然貼近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禦史大人袖口的狼頭紋,比金兀術的軍旗還鮮豔呢。”
    他猛地後退,撞翻燭台,眼中閃過驚恐。
    當夜,禦史台便傳來王伯彥“暴病身亡”的消息。
    我摸著案頭新刻的“娘子軍校”校牌,對青鸞笑道:“把他的頂戴花翎熔了,給軍校的娘子們打護心鏡——金器,還是護大宋的女兒更合適。”
    楚州城郊的軍校大營,校門前的石碑上刻著韓世忠手書的“鼓震山河”。
    我握著狼頭旗杆,看著首批百名女學員列隊站定,她們來自不同出身:有漁家女、繡娘、甚至曾經的官妓,此刻卻都穿著統一的靛青戰衣,腰間掛著刻有自己名字的小鼓槌。
    “今日開學,先教你們認鼓。”我敲響校門前的青銅大鼓,三十六聲鼓點後突然轉調,“聽見了嗎?這是‘火雁陣’的鼓點,也是楚州百姓舂米的節奏。”
    指向遠處的稻田,“兵法從來不是天上的雲,而是腳下的土——會種地,便會布防;會持家,便會治軍。”
    學員中最瘦小的繡娘阿巧舉手:“夫人,我們真的能上戰場嗎?”
    她袖口露出的,是被繡針磨出的繭子,卻比箭繭更柔軟。
    我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的血繭上:“當年我在京口角抵台,用這雙手握骰子,如今卻能握鼓槌、拉強弓。”
    突然抽出宋劍,挽了個劍花,“戰場從不在乎你從前拿的是繡針還是算盤,隻在乎你此刻握的是不是刀柄——而你們的刀柄,”指向腰間小鼓槌,“便是這戰鼓。”
    開學禮進行到一半,探馬急報:“金軍五千騎兵突襲淮陰!”
    我看向學員們,她們眼中有緊張,卻也有躍躍欲試的光:“想不想試試新學的‘泥沼陣’?”
    阿巧第一個站出來,繡針早已換成我發的袖裏箭:“夫人,我們能行!”
    淮陰的蘆葦蕩裏,我讓學員們在淤泥中埋入“響鈴樁”——竹筒裏裝著碎石,騎兵踏過時便會發出聲響。
    當金軍戰馬陷入泥沼,響鈴四起,學員們從蘆葦叢中衝出,袖裏箭專射馬腿,鼓槌敲擊竹筒,竟形成此起彼伏的戰鼓聲,恍若千軍萬馬。
    “她們是人是鬼?”金兵統軍驚恐萬分,他的騎兵在平原上所向披靡,卻在這方寸泥沼中寸步難行。
    我站在高處,看著阿巧用繡針般的手法,將銀鏢刺入敵將咽喉——她的手,比任何男兒都更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此戰過後,娘子軍校名聲大噪。
    連臨安的貴女都送來書信,求購我們的“繡春刀”——那是我讓繡娘們在刀鞘上繡上牡丹、並蒂蓮的兵器,美觀與實用並存。
    韓世忠看著校場上練習騎射的娘子們,忽然笑道:“我現在倒怕了,若哪天你讓娘子軍把我也編入陣中,該如何是好?”
    我笑著用鼓槌敲他頭盔:“你啊,就安心做我的前鋒吧——畢竟,這天下的刀柄,得有個趁手的刀相配才行。”
    紹興三年的端午,長江水麵漂滿艾草紮的“火雁”。
    我站在新造的“紅顏艦”上,看著江心處金兀術的“黑龍艦隊”壓境——這是他傾盡國力打造的水師,每艘船都裹著鐵皮,號稱“永不沉沒”。
    “夫人,按您的吩咐,已在江底埋了百具‘水雷’。”
    青鸞指著手中的羅盤,那是張先生根據《夢溪筆談》改良的指南儀,“隻等鼓點為號。”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艦隊最前方的指揮艦,那裏站著金兀術,他胸前戴著新鑄的狼頭護心鏡,卻不知鏡麵上的反光,正好為我們的神臂弓指引目標。
    忽然想起前世他在楚州豎起的萬人坑木牌,指尖在鼓麵上碾出個顫音。
    “咚——咚——咚——” 三聲鼓響,江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那是用火藥和磁石製成的水雷,遇鐵即炸。
    金兀術的黑龍艦突然冒出濃煙,鐵皮船底被炸開窟窿,江水倒灌而入。
    他驚恐地看向江麵,卻見所有宋軍戰船都在快速移動,排出的正是他研究了三年仍未破解的“百變鼓陣”——戰鼓響處,陣型隨鼓點千變萬化,如活物般遊走。
    “放‘雷火箭’!”
    我揮出鼓槌,百支火箭騰空而起,箭尾綁著的不是普通火油,而是楚州百姓熬製的桐油膏,粘在鐵皮上便再也撲不滅。
    金兀術的胡子被火燎到,他終於意識到,今日的宋軍,不再是前世那個任他宰割的羔羊。
    “殺!”韓世忠的銀槍率先突入敵陣,他的盔甲上鑲著娘子軍繡的鼓紋,在火光中格外耀眼。
    我看著他殺向金兀術,忽然取出父親遺留的鐵胎弓——這把弓終於在今生派上用場,箭尾紅纓是用韓亮的胎發所編,帶著最純粹的大宋血氣。
    箭頭離弦的瞬間,金兀術的護心鏡突然碎裂。
    那支箭,穿過他的肩甲,釘入黑龍艦的桅杆,箭尾紅纓在風中飛舞,像極了楚州稻田裏的麥浪。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我,而我隻是冷冷一笑:“金兀術,你輸給的不是梁紅玉,而是千萬個拿起鼓槌的大宋女子。”
    江麵漸漸平靜,殘留的狼頭旗在火光中沉沒。
    我摸著“紅顏艦”的船舷,上麵刻著所有娘子軍的名字——阿巧、青鸞、甚至當年角抵台的姐妹們。
    韓世忠抱著韓亮走來,孩子手裏舉著繳獲的金冠,卻嫌棄地扔到甲板上:“還是娘的鼓槌好看!”
    夜歸楚州時,滿城百姓舉著火把相迎,火光中,我看見學堂的孩子們舉著小鼓槌,敲出不成調的鼓點。
    忽然想起重生那天的牢房,想起父親刻在牆上的“擊鼓退敵”,原來這四個字,從來不是一人之勇,而是千萬人共振的心聲。
    戰鼓仍在響,從京口的角抵台到楚州的娘子關,從黃天蕩的火海到金鑾殿的玉階,這麵戰鼓,終將敲開一個新的時代——一個女子可以握鼓槌、持兵戈、寫兵書的時代。
    而我知道,屬於梁紅玉的傳奇,才剛剛開始;屬於天下女子的戰鼓,永遠不會停歇。 全文完)
    喜歡浮生重啟錄請大家收藏:()浮生重啟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