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丹心照汗青

字數:2380   加入書籤

A+A-


    引子:當曆史的鐵欄遇上輪回的紅繩,當個人的丹心化作千萬人的 “正” 字,文天祥的故事不再是史書上的斷章,而是一場跨越時空的精神接力。每片梅瓣都藏著往生的路,每道紅繩都係著未竟的誌 —— 這是屬於中國人的浪漫,也是永不褪色的丹心密碼。
    至元十九年,大都獄。
    鐵欄切割的月光在草席上織成囚籠,我用指甲摳挖牆縫時,碎冰碴混著磚粉落進袖口。
    那截梅枝嵌在青灰色石縫裏,三年前張媽簪子挑開的磚縫已被獄卒用糞水澆過七次,樹皮上的"柳"字卻愈發清晰——像極了妻腕間玉鐲內側的暗紋,隻是這次多了道淺紅劃痕,像她臨產前咬破指尖的弧度。
    當年她倚在梅樹下繡肚兜,銀線在繃架上晃出細碎光斑,我伸手替她別鬢邊碎發,觸到玉鐲冰涼的弧度,內側刻痕硌得掌心發麻。
    如今掌心滲血的紅痕,正沿著那道新劃痕蜿蜒,與繈褓中柳娘腳腕紅繩印記分毫不差。
    "文丞相又在念著夫人了?"留夢炎的聲音裹著狐裘暖香飄來,羊脂玉扳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指尖摩挲著薛濤箋邊緣,我看見他袖口繡著半枝殘梅——是景定五年我送他的香囊紋樣,當年他曾笑著說"忠貞二字,當如梅枝堅韌"。
    此刻他展開的箋上,"爹爹回家"四字筆鋒間纏著青絲,是去年妻隔著鐵欄替我縫囚衣時,被獄卒割斷的鬢發,卻比記憶中多了根銀線,像她偷偷織進紅繩的胎發。
    我忽然盯著他腕間:"留大人可還記得,鹹淳三年你我在贛州城頭分食炊餅?"
    指甲劃過石縫裏的梅枝,樹皮碎屑混著血珠滲進紋路,"你說這梅香能引亡魂歸鄉,那時你袖口的香囊還繡著"宋"字紋。"
    他瞳孔驟縮,扳指在指間轉了半圈,狐裘下的錦緞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我知道他想起了,想起鹹淳三年元軍圍城時,他曾跪在我帳外求發援軍,袖口香囊還帶著妻新繡的針腳。
    那個繡著"忠貞"二字的香囊,此刻正躺在我貼身的錦囊裏,夾層中妻用經血畫的往生符早已褪色,卻還留著當年她指尖的溫度——還有他偷換密信時,指甲刮破香囊邊緣的毛邊。
    隔壁牢房傳來斷齒梳刮擦石壁的聲響,陳老又在刻《指南錄》。
    "從今別卻江南路——"他的聲音混著嗬出的白氣,在風雪中碎成冰渣,"化作啼鵑帶血歸......"
    這次他的尾音多了絲顫音,像極了德佑二年臨安城破時,賣炊餅老嫗被砍斷手指前,往我掌心塞"正"字餅的溫度。
    我摸向草席下的碎玉鐲,十二片殘片拚成完整的"柳"字,每片邊緣都帶著血沁,卻在指腹觸及時多出道淺凹——是妻在景定五年刻下的鎖魂咒,隨著輪回愈發清晰。
    留夢炎忽然湊近,狐裘毛領掃過鐵欄:"城外的梅樹都砍了,元人說......"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怕驚醒什麽,"說你妻女在梅樹下跪了三天,血把雪地染成紅梅。"
    我望著他腰間晃動的玉佩,正是當年梅香囊改的,穗子上纏著的半根紅繩在發抖——那是柳娘滿月時,他親手編的繩結,那時他還說"柳娘的紅繩,該係住大宋的春天"。
    掌心的紅痣突然灼痛,我看見景定五年的產房裏,他曾握著妻的手說"弟妹放心,希文有我",袖口梅香混著產房血腥,此刻卻成了鐵欄間最刺骨的冷。
    臘月廿八,阿合馬的東珠滾落在地時,陳老的吟誦聲突然變了調子。
    我盯著東珠背麵的《鷓鴣天》,字跡比記憶中多了道淚痕,像妻在鹹淳三年教柳娘畫圈時,筆尖劃過沙盤的弧度。
    "人生自古誰無死?"
    除夕梆子響過三聲,我摳下梅枝上的血珠,這次它沒有滲進石縫,而是懸在半空,映出留夢炎在元軍帳中撕碎梅香囊的畫麵——他哭著對忽必烈說"文天祥的魂,都在這香囊裏",指尖卻在香囊夾層摸到妻藏的胎發,那是柳娘未滿月的發絲。
    血珠墜地時,牆縫裏的梅枝突然抽出半片新葉,嫩紅如妻繡繃上未補完的第六瓣梅。
    我終於明白,這截梅枝不僅帶著她的血,更凝著留夢炎背叛時的淚——他袖口的梅香,從來都是半真半假的戲,就像玉鐲殘片上的血沁,每道都是輪回裏新添的傷。
    喜歡浮生重啟錄請大家收藏:()浮生重啟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