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定陶雪:未亡人的軍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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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定陶飄著細雪,我握著虞姬新繡的槍纓站在軍帳外,聽著帳內範增的咳嗽聲。
前世此時,我正帶著八千子弟趕赴巨鹿,卻不知叔父已在章邯的鐵蹄下奄奄一息。
"亞父該喝藥了。"
我掀開帳簾,看見範增正對著輿圖皺眉,銀發上落著雪粒。
他抬頭時,眼裏的精光讓我想起前世鴻門宴上未擲出的玉玦。
"豎子可知,"他敲了敲地圖上的彭城,"田榮屯兵齊地,意在坐山觀虎鬥。"
我遞過藥盞,指尖劃過他手背的老人斑:"亞父,三日後章邯會從濮陽調糧,"聲音壓得極低,"讓龍且帶五千人扮作秦軍,劫了他的泗水糧道。"
範增的手抖了抖,藥汁濺在輿圖上,暈開一片墨色:"你怎知……"
他忽然掀開輿圖,露出底層用米湯寫的密文:"田儋的密使昨日在定陶酒肆與秦使碰杯,袖中玉璜刻著"齊楚同盟",實則是章邯的調虎離山。"
範增指尖劃過巨鹿渡口,那裏用朱砂標著"三假一真"糧道,"此處冰下暗礁,我已讓鍾離眜帶死士鑿出三條水道,表麵破釜沉舟,實則留三艘快船藏於蘆葦蕩——待秦軍半渡,斷其後路。"
我看見輿圖角落畫著隻咬筆杆的狐狸,正是張良的暗號:"亞父早就算到張良會替劉邦刺探?"
"去年你在會稽城說"彼可取而代也"時,"範增冷笑一聲,"他的探馬就在城牆上數我們的箭垛。豎子看這背麵。"
他翻出輿圖背麵,上麵用指甲刻著:"張良善觀星,亥時三刻必派細作爬城牆——今夜讓阿青在城頭埋蒺藜,混著楚地梅粉。"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沛公的使者捧著玉璧進來,腰間玉佩正是前世我送他的那塊。
我盯著他帽帶晃動的弧度,想起垓下之圍時,就是這頂帽子在漢軍中晃成一片血海。
"項將軍,"使者諂媚地笑著,"沛公願以沛縣糧草換……"
"換他親自來領軍。"我打斷他,鹿盧劍出鞘三寸,寒光照得使者麵如土色。
範增突然咳嗽著站起來,將玉璧按回我掌心:"豎子莫急,"他壓低聲音,"劉邦若死,天下反秦之心便散了。"
雪越下越大,虞姬抱著狐裘進來,發間落著雪花:"阿籍,阿青在轅門等你試新製的皮甲。"
她指尖劃過我握劍的手,忽然頓住——那裏有前世砍斷王離副將手腕時留下的舊傷,此刻正因為用力而滲出血珠。
定陶城頭,我望著遠處秦軍大營的燈火,想起前世叔父臨終前說的"收軍心難"。
阿青穿著改良的皮甲跑來,小臂上的巫紋刺青還滲著血:"項郎,這皮甲比耕牛皮結實三倍!"
他袖口露出的,正是前世我來不及救下的那道傷疤。
夜裏巡營,聽見幾個老兵在議論:"項郎變了,往日總說"殺得秦人肝膽俱裂",如今卻教我們藏弩箭於盾後……"
我摸了摸腰間虞姬新係的朱砂結,忽然在篝火裏看見前世巨鹿的血河——這一世,我要讓子弟們的血,流在該流的地方。
範增的帳內傳來竹簡翻動聲,我推門進去,看見他正在標注巨鹿渡口的潮汐時辰,輿圖旁擺著半片秦簡,上麵是張良的筆跡:"項羽有勇無謀,必中此計"。
"亞父,"我跪下遞上祖父的鹿盧劍,"這一世,聽你的。"
他接過劍時,劍柄上的螭龍紋恰好貼上他掌心的老繭,像極了前世虞姬血濺甲胄時的模樣。
雪停時,天邊泛起魚肚白。
虞姬替我戴上祖父的青銅護心鏡,鏡麵映出她眉間朱砂,比前世任何時候都亮。
"阿籍,"她忽然按住我冰涼的手,"若此戰能活,我想在彭城蓋座琉璃瓦的房子,推開窗就能看見你練兵。"
我吻了吻她指尖的薄繭,想起前世垓下之圍時,她就是用這雙手替我描最後一道眉。
遠處傳來項梁點兵的聲音,八千子弟的腳步聲像戰鼓般震動大地,卻比前世多了份隱忍的殺氣——這一次,我們不做破釜沉舟的孤勇,要做算無遺策的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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