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街?驟雨裏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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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過青石板路時,晨霧尚未散盡。
範喜良隔著車簾與趕車的李伯說話,聲音裏帶著初出遠門的雀躍。
我摸著袖口藏著的短刀,那是前世從未用過的防身之物。
車在長街口被突然攔下,七八個衙役舉著火把,照得馬車上的漆繪牡丹泛著詭異的紅光。
"例行盤查。"
衙役的鋼刀敲著車轅,驚得馬匹踏蹄嘶鳴。
我按住範喜良欲掀車簾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劃過:"低頭,別說話。"
車簾被粗魯掀開的瞬間,我垂眸盯著自己繡的芙蓉鞋麵,聽見衙役的驚咦:"這不是孟家的千金嗎?"
前世的記憶在此刻出現偏差。
前世衙役闖入孟家時,我正在花園裏為範喜良繡香囊,而今日,他們竟在長街口認出了我。
冷汗浸透中衣,我想起龍後說的"天譴"——改變命運的每一步,都會讓因果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孟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衙役頭子的目光在範喜良身上打轉,他青衫上的墨跡尚未幹透,正是今早我故意潑上去的。
"去城西外婆家,"我捏緊袖中短刀,麵上卻作出羞怯的模樣,"表哥病了,母親讓我去送些藥材。"
範喜良忽然咳嗽起來,那是我昨夜教他的"癆病鬼咳法"。
衙役頭子嫌惡地退後半步,目光卻落在車轅上的孟家徽記:"最近上頭有令,但凡青壯男子......"
他話未說完,街角突然傳來馬蹄聲,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疾馳而過,車簾上繡著的玄鳥紋讓衙役們臉色大變。
"是禦史大人的車架!"
衙役頭子慌忙揮手放行,馬蹄聲碾碎晨霧的瞬間,我看見範喜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馬車重新啟程後,他忽然低聲問:"姑娘為何如此緊張?那些衙役......"
"因為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我打斷他的話,指尖撫過他腕骨的薄繭,"喜良,你可知道,這天下正在征召能書會算的男子,去修築......"
那個名字梗在喉間,像一塊燒紅的炭。
前世他聽到"長城"二字時,正笑著給我簪花,說等秋天就娶我過門。
範喜良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讓我渾身一顫:"姑娘可是聽過什麽傳言?昨日我在市集聽說,始皇帝要修築......"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馬車恰好經過一片竹林,竹葉沙沙作響掩蓋了我的低語:"什麽都別問,跟我去外婆家,然後......"
然後怎樣?前世的逃亡路線在記憶裏支離破碎,我隻記得長城腳下的白骨,和那個讓我恨入骨髓的玄鳥紋。
馬車在晌午時分抵達外婆村口。
李伯牽著馬去飲水,我盯著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樹,突然想起前世在這裏遇到的砍柴老伯——他說"去長城的路還很遙遠",卻不知自己三日後會被衙役打死,隻因給了我一塊玉米餅。
"薑兒!"
外婆的呼喚打斷思緒,她顫巍巍的手正要去摸範喜良的頭,我慌忙攔住:"外婆,這是......書童阿良。"
範喜良乖乖地低頭作揖,外婆卻突然湊近他耳邊:"小夥子,你後頸的朱砂痣像極了薑兒她娘小時候見過的......"
我心中大驚,前世外婆從未提過什麽朱砂痣。
範喜良摸了摸後頸,茫然搖頭。
外婆忽然歎氣:"罷了,先進屋吧,灶上煨著你最愛喝的百合粥。"
她轉身時,我看見她鬢角的白發比記憶中更多,胸口突然一陣刺痛——
前世我離家尋夫後,外婆日日在村口槐樹下跌坐,最終化為望夫石的傳說,原是真的。
入夜,我躺在外婆的雕花床上,聽著隔壁廂房傳來的範喜良的讀書聲。
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像極了長城磚牆上的裂痕。
忽然,窗外傳來夜梟的叫聲,三聲短,兩聲長——這是前世我在丐幫弟子那裏學來的暗號,意味著"危險將至"。
我摸到枕下的短刀,剛要起身,卻聽見院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範喜良的廂房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緊接著是外婆的驚呼。
我衝出去時,正看見三個蒙臉人舉著鋼刀逼向範喜良,月光照在他們腰間的玄鳥紋腰牌上,與今日清晨那輛馬車上的紋飾一模一樣。
"你們是誰?"
我將範喜良護在身後,短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為首的蒙臉人冷笑一聲:"始皇帝要的是會寫字的手,孟姑娘何必螳臂當車?"
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時,我忽然想起龍後說的"天譴"——原來命運的修正,從來不是溫柔的提醒,而是帶著血腥的絞殺。
範喜良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將我往旁邊一推。
鋼刀擦著我的發梢劃過,削落幾縷青絲。
我看著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想起前世他被築進長城時,眼中也是這樣的光——不是恐懼,是愧疚,是對我未來的擔憂。
"住手!"我突然棄刀跪地,"我跟你們走,放了他。"
蒙臉人相視一笑,為首者上前兩步:"始皇帝隻要人,不管是男是女......"
他的手剛要碰到我肩膀,院角突然傳來巨響,外婆抱著一壇菜油撞翻了燭台,火苗瞬間竄上房梁。
混亂中,我拽著範喜良從後窗跳出。
外婆在火海裏咳嗽著喊:"往南山跑!找......找觀星閣的人!"
南山觀星閣,前世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範喜良背著我在山林裏狂奔,露水打濕的草鞋磨破了他的腳底,卻不肯停下半步。
跑到山頂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範喜良放下我,忽然看見我手腕上被刀劃傷的血痕,眼中閃過痛楚:"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我搖頭,望著山腳下漸漸熄滅的火光,突然想起龍後說的另一句話:"凡人逆命,必有一死,但你若願用三百年龍鱗換他一世......"
三百年龍鱗,換他不再成為白骨。
我摸著頸間從未現世的龍鱗吊墜,突然笑了——這一世,就算要與始皇帝為敵,就算要被天譴灼燒靈魂,我也要讓這滿山的映山紅,開得比前世的血淚更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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