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刃挑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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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裹著硝煙掠過獨龍岡,我立在新築的寨牆上,望著山下蜿蜒如蛇的梁山人馬。
三月前將宋江逼退時,他發下的毒誓猶在耳畔,此刻卻見他身後多了幾輛馬車,車簾縫隙裏隱約透出女子的裙裾——是他擄來的民女,要用來要挾我就範。
“三娘,當真要戰?”
兄長扈成握著弓箭的手青筋暴起,他腰間別著的匕首,正是上一世我藏在袖中卻始終未刺出的那把。
我摸了摸腰間紅綿套索,指尖觸到幾處被血浸透的硬結:“他們屠我滿門時,可曾問過‘當真要殺’?”
話音未落,林衝的蛇矛已挑飛寨前的燈籠。
火光中,我看見他眉間凝著霜,矛尖卻避開了要害——與上一世直取祝彪性命的狠絕判若兩人。
“扈三娘,你執迷不悟!”
他的聲音混著馬蹄聲傳來,“宋公明哥哥已答應,隻要你歸降,便赦免扈家莊餘孽!”
我冷笑,雙刀出鞘:“赦免?上一世他將我許給王英時,可曾想過‘赦免’二字?”
紅綿套索如靈蛇般纏住他手腕,卻在觸及肌膚時微微發顫——這個曾挑著未婚夫頭顱的男人,此刻眼中竟有幾分不忍。
他反手扣住我脈門,蛇矛抵在我喉間,呼吸卻亂了:“你到底為何……”
“因為你們是賊!”
我猛地發力,膝蓋撞向他馬腹。
馬匹吃痛人立而起,我趁機翻身落地,套索卷住一名嘍囉的脖頸。
餘光瞥見宋江的馬車,車簾被風吹開,露出個麵黃肌瘦的少女,腕間戴著與我母親相似的銀鐲。
記憶如潮水湧來,上一世母親被李逵拖出繡房時,那隻銀鐲摔在地上,碎成鋒利的刃。
“放了那些女子!”
我嘶吼著衝向馬車,雙刀劈開攔路的嘍囉。
宋江見狀,竟抽出佩劍刺向最近的車廂。
木欄斷裂的瞬間,我看見少女們驚恐的臉——她們和當年的我一樣,不過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紅綿套索閃電般纏住宋江手腕,卻聽見身後傳來兄長的慘叫。
回頭望去,李逵的板斧擦著兄長耳畔劈下,斧刃削落的發絲在空中打著旋。
我瞳孔驟縮,套索猛地收緊,宋江痛呼跪地,佩劍哐當落地。
而此時,林衝的蛇矛已抵住我後心,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料,像極了上一世祝彪咽氣前,我掌心逐漸冷卻的溫度……
深夜的營帳裏,油燈昏黃。
我解開衣襟,鏡中映出腰間猙獰的疤痕——那是上一世王英醉酒後,用匕首劃下的印記。
指尖撫過傷口,忽然聽見帳外傳來腳步聲,是兄長送來熬好的藥,藥香裏混著淡淡的血腥味。
“妹妹,今日與林衝交手……”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我腰間,“你似乎對他……”
我迅速掩上衣襟,接過藥碗:“不過是舊仇罷了。”
滾燙的藥汁入喉,卻壓不住心口翻湧的情緒——林衝的矛,為何總在關鍵時刻避開要害?
他看我時,眼中的複雜又為何讓我想起祝彪臨終前的目光?
更令我不安的是,白日裏救下的少女們,竟在整理行囊時翻出了祝彪的玉佩。
那枚刻著“永結同心”的玉佩,本該與他的屍體一同葬在獨龍岡,此刻卻被人小心收在錦盒裏。
“是那個姓林的頭領給的。”
少女怯生生道,“他說……說要等一位姓扈的姑娘。”
我握著玉佩的手劇烈顫抖,碎片劃破掌心,血珠滴在“同心”二字上。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祝彪戰死前,曾與林衝在陣前對峙,當時林衝說了句什麽?
是“保重”?還是“交給我”?
火光中,我分明看見他俯身,卻以為是在割首級。
帳外突然傳來打鬥聲,我抄起雙刀衝出去,正見一名黑影閃過。
追至密林深處,月光透過枝葉灑下,照亮黑影手中寒光——是柄刻著“忠義”二字的匕首,與兄長腰間那把如出一轍。
黑影轉身時,我看清他的臉,竟是林衝。
“你為何偷我信物?”我刀刃抵住他咽喉,卻發現他衣襟上染著血跡,不像是白天留下的。
他不答,反而從懷中掏出塊染血的帕子,正是我上一世繡給祝彪的並蒂蓮紋樣。
“祝彪臨終前,托我交給你。”
他聲音沙啞,“他說,若有來世……”
我渾身發冷,雙刀險些脫手。
上一世,我竟誤會了他整整三年?
可那些血債,那些被屠的親人和被踐踏的尊嚴,又怎能一筆勾銷?
紅綿套索悄然甩出,卻在觸及他脖頸時,被他反手握住。
“扈三娘,”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紅綿傳來,“你以為宋江為何執著於你?因為你父親書房裏,藏著能顛覆梁山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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