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歸墟問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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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濕氣撲在臉上,混雜著海藻腐爛與鐵鏽的氣味。
歸墟懸崖邊浮著半截龍角,角尖嵌著毒綠色的法器碎片——那是千年前龍族叛軍被處決時的殘骸,至今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我攥著玉簡望向漩渦,水底突然浮起幾具骸骨,指骨間還卡著生鏽的劍穗,紅綢已被海水泡成黑褐色,每把劍都刻著模糊的龍族姓氏。
月光如銀紗籠罩著海麵,歸墟深處傳來低沉的嗚咽,像是無數冤魂在泣訴,那聲音鑽進耳朵裏,攪得人心頭發慌。
“終於等到你了,凡人。”
沙啞的女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像砂紙摩擦木頭。
我猛地轉身,隻見礁石上站著個渾身纏繞海草的女子,她的頭發是濕漉漉的海藻,空洞的眼眶裏爬出細小的螃蟹,鉗子哢噠哢噠地響。
“想要《龍魂秘術》?先回答我三個問題。”
她的聲音裏帶著海水的鹹澀,和一種久居深海的陰冷。
我握緊青銅劍,劍尖卻止不住地顫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莫名的悸動,像有什麽東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她咯咯笑著,腐爛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黏膩的痕跡,“重要的是,你願意為了那龍族魂魄,付出什麽代價?”
“一切代價!”我咬牙道,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哪怕魂飛魄散!”
“好個癡情種。”
海妖空洞的眼眶裏爬出螃蟹,鉗子哢噠敲著礁石:“想當年,我也是天界司雨龍姬,”她扯下海草頭發,露出脖頸間的天雷烙痕,“就因替阿峋的父親說過一句公道話,便被天後拔了龍角丟進歸墟。你說,我為何知道這些?”
她突然仰天長嘯,海水瞬間沸騰,無數氣泡從歸墟底部湧出,炸裂時發出“啵啵”的聲響,“第一個問題——你可知誅仙劍為何能煉化龍魂?”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阿峋在器靈空間中被鎖鏈折磨的慘狀讓我喉頭發緊,那些畫麵像針一樣紮在眼底。
“因為它本就是為鎮壓龍族所鑄。”
“錯!”
海妖突然扯開腐爛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劍形疤痕:“這劍的核心,是初代龍皇的護衛長敖燭的脊椎骨!”
她咯咯笑著,疤痕滲出藍血,“那蠢貨愛上凡人織女,被天界打斷龍角時,竟自願煉劍換她生路——可天後篡改了煉劍咒文,讓劍核成了吞噬龍魂的熔爐!”
她的笑聲震得崖壁簌簌落石,幾塊碎石掉進歸墟,瞬間被漩渦吞沒,“所以這劍,天生就是龍族克星!”
我踉蹌後退,險些墜入歸墟,腳下的礁石被海浪啃噬得光滑,踩上去直打滑。
腦海中浮現出阿峋痛苦的麵容,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陷入了必死之局,那把他父親煉成的劍,最終成了殺死他的凶器。
“第二個問題。”
她逼近一步,腐爛的氣息撲麵而來,讓我幾欲作嘔,“《龍魂秘術》確實能解救被困龍魂,但需要獻祭同等強大的魂魄。你,舍得用誰的?”
“用我的!”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龍吟,那龍吟微弱卻清晰,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回頭望去,阿峋的虛影竟在月光中若隱若現,他穿著初見時的月白長衫,隻是更加透明,像隨時會被風吹散。
“阿若,不可!”他的聲音虛弱卻堅定,龍瞳裏滿是焦急,“你若獻祭魂魄,我就算得救,又有何意義?”
那海妖突然大笑:“有趣,有趣!第三個問題——你可知,當年阿峋為何會被天界追捕?”
不等我回答,阿峋的虛影猛地撲來,將我護在懷中,他的身體穿過我時,帶來一陣冰涼的海風。
“阿若,別聽她的!”“因為她是上古孽龍的血脈!”
海妖尖嘯著,歸墟中掀起滔天巨浪,浪頭拍在崖壁上,濺起的水花帶著沙子,打在臉上生疼,“他的父親,就是那個煉化成誅仙劍的叛徒!天後早就知道這一切,所以才要趕盡殺絕!”
浪尖突然凝結出冰藍色龍鱗,瀾珊的虛影破水而出,龍尾纏著斷裂的鎖鏈,鏈節上“魂契詛咒”的符文正滋滋燃燒:“生辰八字是我從天後密室偷的。”
她指尖的冰晶刺入海妖眉心,逼出一段血色記憶——三百年前,天後抱著繈褓中的阿峋走進西海龍宮,玉簪挑起繈褓一角:“這孩子若成東海太子,西海便能與天界共治海族。”
瀾珊的虛影在雷暴中顫抖,腕間露出與阿若相同的“護”字龍鱗胎記,“她需要一個能牽製阿峋的棋子,而我需要……龍族的自由。”
阿峋的虛影劇烈晃動,龍瞳中滿是痛苦,像被人撕開了最隱秘的傷口。
“阿若,我不是故意瞞你……”
我顫抖著伸手,卻隻能穿過他的虛影,指尖觸到一片虛無。
“所以那些消失的日子,你都在承受雷刑?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何還要……”
“因為我愛你!”他的吼聲穿透雲霄,震得歸墟的漩渦都停滯了一瞬,“就算魂飛魄散,我也要護你周全!”
歸墟突然裂開巨大的漩渦,天界追兵的身影出現在雲層中,他們手中的法器閃著寒光,像一群等待獵物的禿鷲。
海妖發出淒厲的尖叫:“玉簡給我!我幫你救他!”
我握緊玉簡,看著阿峋的虛影逐漸透明,他的手指還維持著護著我的姿勢。
“告訴我,《龍魂秘術》到底在哪裏?”
“在歸墟最深處……”
海妖腐爛的手指指向歸墟深處:“龍墓最底層有塊晶核,”她咯咯笑,“那是初代龍皇剜出的心頭血所化,唯有純血龍族與嚐過‘忘川水’的凡人魂魄能激活——可惜啊,從未有人能活著走到那裏。”
海妖的聲音漸漸微弱,被海浪聲吞沒,“但你下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阿峋突然將我推向岸邊,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快走!阿若,忘了我!”
“不!”
我摸向青銅劍鞘,指尖觸到內側刻的小字——那是阿峋三年前刻的“若遇險,刺龍淵”。
劍鞘夾層滑出一枚珍珠,那是他初遇時送我的東海暖珠,此刻正發燙。
“暖珠未冷,我便不死。”
咬牙躍入歸墟,珍珠在掌心爆發出柔光,形成一層水幕護住周身。
在墜入黑暗的瞬間,我聽見阿峋絕望的龍吟與天界追兵的怒吼交織在一起,那聲音像一張網,將我緊緊纏繞。
海水灌進鼻腔,我卻死死攥著玉簡。
阿峋,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獨自承受一切,就算歸墟是黃泉,我也要蹚過去,把你帶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