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後的晚風裹著腐葉的腥氣，王嬸家新砌的紅磚茅廁在月光下泛著冷灰。十三歲的小芳攥著草紙往茅廁走，褲腳掃過牆角的野蒿，驚起一團熒綠色的磷火。
    "快些回來，別磨蹭！"堂屋傳來母親的催促。小芳應了聲，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茅廁裏積著經年的尿堿，蹲坑旁還堆著半筐沒燒盡的紙錢。她剛蹲下，頭頂的燈泡突然滋啦閃爍，將牆麵的水漬照成青灰色的人臉輪廓。
    第二天清晨，小芳發起了高燒。她說半夜聽見茅廁傳來指甲刮牆的聲音，睜開眼就看見一雙沾滿淤泥的赤腳從木板縫裏垂下來。王嬸臉色驟變，拽著小芳的手腕就往村西頭的神婆張仙姑家跑。
    "那茅廁動了不幹淨的東西。"張仙姑掐著指節，渾濁的眼珠盯著小芳手腕上突然浮現的紫痕，"上個月村裏修路，挖斷了亂葬崗的地氣。你們家新茅廁壓在老墳頭上，衝撞了埋在底下的怨鬼。"
    當晚，張仙姑帶著桃木劍和符紙來到茅廁。她剛在門框貼上鎮鬼符，符紙就"噗"地燒成灰燼。茅廁深處傳來陰冷的笑聲，像生鏽的鐵鉤刮過瓦片。張仙姑舉劍衝進茅廁，片刻後臉色煞白地退出來："是個淹死的女鬼，怨氣太重，我鎮不住。"
    從那以後，茅廁成了村裏的禁地。可怪事卻越來越多。有人半夜聽見茅廁傳來撲騰水花的聲音，有人看見月光下有穿藍布衫的女人蹲在茅坑邊梳頭。最可怕的是村頭的老光棍，他醉酒後闖入茅廁，第二天被發現時，整個人蜷縮在茅坑旁，雙眼被挖走，嘴裏塞滿了潮濕的紙錢。
    小芳的病情愈發嚴重，每天夜裏都對著空無一人的牆角說話。母親掀開她的被子，赫然看見她大腿上布滿青紫的手印，像是被人從茅坑底下拽住過。
    "得找個厲害的法師。"村長連夜帶人去鄰縣請來了玄清道長。道長繞著茅廁轉了三圈，突然在牆角的裂縫裏挖出半具腐爛的女屍。那屍體穿著褪色的藍布衫，腳踝纏著生鏽的鐵鏈，指甲縫裏還嵌著半截草紙。
    "果然是冤魂作祟。"道長麵色凝重，"這女子被人謀害後沉屍枯井，不知為何屍身會出現在這裏。"村民們這才想起，二十年前村裏確實有個姑娘失蹤，據說和村裏的富戶少爺有染。
    當晚，道長在茅廁前擺下法壇。子時一到，陰風驟起，茅廁的木門被猛地撞開。一個渾身濕透的女鬼緩緩走出，長發遮住腐爛的臉，嘴裏不斷湧出黑水。
    "還我命來......"女鬼的聲音像是從深潭底傳來。道長揮舞桃木劍，口中念動咒語，符紙在空中燃燒成火圈。女鬼發出淒厲的慘叫，化作一縷黑煙鑽進了女屍體內。
    道長取出朱砂和糯米，將女屍重新下葬，並在墳頭立了塊石碑。臨走前，他告誡村民："此地怨氣已散，但日後建宅動土，切記要先探清地下是否有屍骨。"
    自那以後，茅廁的怪聲漸漸消失。但每當雨夜，村裏還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夾雜著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響。小芳的病好了，卻再也不敢獨自去茅廁。而那座新砌的紅磚茅廁，始終彌漫著一股洗不掉的腐臭味，像是被永遠困在了那個恐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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