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裹著細沙，打得頭盔麵罩“劈啪”作響。我跨坐在老舊的摩托車上，油門擰到底，發動機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儀表盤上的指針顫巍巍指向十一點，後視鏡裏，國道像條漆黑的帶子，蜿蜒著沒入遠處濃稠如墨的夜色中。
    “叮——”
    手機在儲物箱裏震動，是女友發來的消息：“今天別走那條老路，聽同事說最近出了好幾起車禍。”我嗤笑一聲，這條從縣城回鄉鎮的路，我跑摩的載客跑了三年，閉著眼都能數清路上有幾個彎道。正要回複，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師傅，去長水村。”
    清冷的女聲從背後傳來，帶著幾分水汽的涼意。我渾身一激靈，回頭隻看見空蕩蕩的後座。後視鏡裏，路燈昏黃的光暈下，後座不知何時多了團白色的影子。那影子披著半透明的紗巾，雙腿垂在後座邊緣，腳上的繡花鞋還在輕輕搖晃。
    “你、你什麽時候上來的？”我聲音發顫，手指緊緊攥住車把。摩托車突然劇烈抖動，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影子的紗巾被風吹開一角，露出半張泛著青灰的臉，嘴唇發紫，脖頸處纏著圈暗紅的勒痕。
    “從你路過那棵歪脖子槐樹下開始。”她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腐臭的氣息混著潮濕的泥土味噴在後頸，“那天晚上，我也是這樣坐在摩托車後座上......”
    記憶突然閃回三天前。同樣是這條老路，同樣是深夜，我曾搭載過一個穿白裙的姑娘。她要去的地方正是長水村，可當摩托車行至那棵百年老槐樹下時，她突然發瘋似的拍打我的肩膀，尖叫著要下車。我緊急刹車，她卻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樹林。
    “我在等你很久了......”後座的影子緩緩伸出手，指甲泛著詭異的青黑色，“那天，你為什麽不救我？”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後視鏡裏，她的臉越湊越近，腐爛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摩托車突然失控，朝著路邊的排水溝衝去。千鈞一發之際，我猛打方向盤，車子擦著溝沿停下。等我再回頭，後座空無一人。冷汗浸透了後背，我摸出打火機點燃香煙，火苗在風中明明滅滅，卻照見地上多了串濕漉漉的腳印，從後座延伸到路邊的草叢裏。
    我調轉車頭，油門擰到最大，隻想盡快逃離這裏。風在耳邊呼嘯，可無論車速多快，後視鏡裏總能瞥見白影一閃而過。行至老槐樹下，車燈突然熄滅。黑暗中，無數藤蔓從樹幹上垂落，纏住摩托車的輪胎。樹杈間掛著件殘破的白裙，裙擺隨風飄動，上麵還沾著暗紅的血跡。
    “救命啊——”淒厲的呼救聲從樹林深處傳來。我握緊隨身攜帶的扳手，硬著頭皮走進樹林。月光透過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沒走多遠，我看見前方有個穿白裙的姑娘蜷縮在樹下，長發遮住臉，肩膀不停顫抖。
    “別怕，我送你出去。”我伸手去拉她，指尖剛觸到她的胳膊，一股寒意順著手臂竄上脊梁。姑娘緩緩抬頭，竟是之前搭車的那個乘客！她的眼睛變成兩個漆黑的空洞，嘴角撕裂到耳根，發出尖銳的笑聲：“你終於來了......”
    無數藤蔓瞬間纏住我的手腳，將我拖向老槐樹。樹幹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臉，每張臉上都帶著絕望的神情。我拚命掙紮，突然想起女友的叮囑，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強光掃過的瞬間，藤蔓發出滋滋的聲響，紛紛縮回黑暗中。
    我跌跌撞撞跑回摩托車旁，發動車子瘋狂逃離。後視鏡裏，老槐樹下站著兩個白影，她們的手牽在一起，衝著我詭異地揮手。等我衝進鄉鎮派出所時，手表顯示已經淩晨三點，而摩托車後座上，赫然印著兩個濕漉漉的坐痕，形狀像是有人雙腿並攏，端正地坐著。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跑夜路。可每當夜深人靜，總能聽見摩托車後座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有若有若無的女聲在耳邊低語：“師傅，去長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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