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青石板路泛著詭異的水光。我縮在屋簷下躲雨，忽然瞥見街角閃過一抹猩紅。抬眼望去，一個裹著褪色紅綢的佝僂身影正朝我緩緩走來，她左手挎著漆黑的竹籃，右手拄著桃木拐杖，每走一步，拐杖頭都在地上敲出暗紅的印記。
    "姑娘，要金箔嗎？"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管。我這才看清她的臉——皮膚皺縮如風幹的橘子皮，左眼空洞凹陷，右眼渾濁得像蒙著層霧，嘴角掛著凝固的詭異笑容，兩排牙齒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竹籃裏堆滿金燦燦的箔紙，在雨幕中泛著冷冽的光，可仔細一看，每張金箔邊緣都凝結著暗紅的血痂。
    "不用了，謝謝。"我抱緊挎包想走，她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隻手冷得像冰，皮膚下凸起的青筋像蠕動的蚯蚓。"拿著，這是給你娘的。"她不由分說往我懷裏塞了一疊金箔，轉身消失在雨霧中，隻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血腳印。
    回到家，我把金箔隨手扔在玄關。深夜，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了我。借著月光，我看見那些金箔正在地上緩緩移動，拚成一行血字："子時三刻，後山破廟。"與此同時，手機彈出母親發來的消息："囡囡，媽想見你。"可母親明明在三年前就因車禍去世了。
    冷汗瞬間浸透後背，我顫抖著撥出母親生前的號碼。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咳嗽聲，緊接著是刺耳的電流雜音，混著金箔摩擦的沙沙聲。"帶著金箔來......"母親的聲音扭曲得像被撕裂的布條，"不然就永遠別想見到我......"
    子時的鍾聲響起時，我攥著金箔站在破廟門前。廟門斑駁的朱漆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痕跡，像幹涸的血跡。推開吱呀作響的門，黴味混著濃烈的檀香撲麵而來。供桌上擺著七盞白燭，燭淚凝結成詭異的人臉形狀。燭光搖曳間，我看見母親坐在蒲團上，穿著下葬時的壽衣，皮膚泛著青灰，脖頸處還纏著車禍時的安全帶勒痕。
    "媽！"我剛要撲過去，母親突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眶裏滲出黑色的血淚："把金箔給鬼婆。"話音未落，那個紅綢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她掀開竹籃上的黑布，裏麵赫然堆滿了金箔包裹的嬰兒。每個金箔繈褓都在微微顫動，傳出微弱的啼哭。
    "這些都是不聽話的孩子。"鬼婆咧嘴笑了，牙齦間滲出黑血，"他們的父母收了我的金箔，就要用孩子來還。"她枯瘦的手指撫過金箔繈褓，嬰兒的啼哭聲戛然而止，金箔表麵泛起詭異的紅暈。我這才驚覺，自己懷裏的金箔不知何時也開始發燙，正緩緩收緊，勒進我的皮膚。
    廟外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鬼婆的身形開始扭曲膨脹。她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你也該把命還了。"母親的身體化作黑霧，將我推向鬼婆。千鈞一發之際，我瞥見供桌上的桃木劍，拚命伸手握住劍柄，朝著鬼婆刺去。
    桃木劍刺入鬼婆身體的瞬間，她發出淒厲的慘叫。竹籃裏的金箔嬰兒紛紛炸裂，噴出腥臭的黑血。鬼婆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漫天金箔碎片。可那些金箔並沒有消散，反而像活物般纏上我的身體，在皮膚上刻下血字："下一個送金者——"
    第二天，有人在後山發現昏迷的我。奇怪的是，我懷裏的金箔不翼而飛，手腕上卻多了道暗紅的胎記，形狀就像那個鬼婆的桃木拐杖。從那以後，每逢雨夜，總有人看見一個紅綢身影在街頭徘徊，用沙啞的聲音問："要金箔嗎？"而那些接過金箔的人，家中總會莫名響起嬰兒的啼哭，三日後，孩子便會離奇失蹤，隻留下一張沾滿血跡的金箔......
    日子一天天過去，失蹤案愈演愈烈。警方成立了專案組，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線索。我成了重點懷疑對象，可每次詢問，我都隻能重複那個荒誕的故事。沒有人相信送金鬼婆的存在，直到一名警察在調查中意外拿到一張金箔。
    當晚，那名警察家中傳來慘烈的哭喊。鄰居破門而入時，隻看見滿地撕碎的金箔，和一個被金箔纏成木乃伊的孩童屍體。孩子的父母跪在一旁，雙眼空洞無神，嘴裏不斷念叨著："金箔，金箔......"
    這個案件震驚了整個城市，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聲稱見過送金鬼婆。有人說她會出現在醫院產房外，向剛生產的母親遞金箔；有人說她會在幼兒園門口徘徊，對著孩子微笑；還有人說在深夜的十字路口，看見她對著路燈下的影子分發金箔。
    我開始瘋狂地研究古籍，終於在一本泛黃的縣誌中找到記載。原來，送金鬼婆本是清末一名接生婆，因收了富人的賄賂，故意害死貧苦人家的嬰兒。東窗事發後，她被憤怒的村民活活燒死在破廟中。臨死前，她詛咒自己化作厲鬼，要用金箔奪走世間所有孩子的性命。
    更可怕的是，一旦收下金箔，就會成為鬼婆的傀儡。那些失蹤孩子的父母，都在無意識中幫鬼婆尋找新的目標。而我，因為用桃木劍傷了鬼婆，被選中成為她的"代言人"。
    月圓之夜，我再次來到後山破廟。供桌上的白燭自動點燃，鬼婆的身影從燭火中浮現。這一次，她的身形更加高大，周身纏繞著無數金箔鎖鏈。"你逃不掉的。"她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加入我，否則你身邊的人都會成為祭品。"
    我握緊從古董店淘來的銅錢劍，劍尖指著鬼婆："這次，我要徹底終結你！"鬼婆發出狂笑，無數金箔化作利刃朝我飛來。激戰中，我突然想起縣誌裏的記載——要用至陽之物摧毀鬼婆的本體。我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銅錢劍上，劍身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受死吧！"我揮劍斬向鬼婆。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叫，鬼婆的身體轟然崩塌。可就在她消散的瞬間，我看見她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轉身看向廟外，隻見城市的夜空被金紅色的光芒籠罩，無數金箔從雲層中飄落，像一場詭異的雪。
    第二天，整個城市陷入了混亂。收到金箔的人開始集體發狂，他們如同行屍走肉般在街上尋找孩子。而我，站在混亂的街頭，看著手腕上的胎記愈發鮮紅。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送金鬼婆用另一種方式重生了，而我，必須找到徹底消滅她的辦法，否則這座城市將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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