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寒風卷著細雪，像無數把小刀刮過臉頰。我裹緊棉襖，踩著泥濘的小路往村裏走。遠遠地，就聽見了"李家屠戶"院裏傳來的豬叫聲，那聲音淒厲又絕望，仿佛摻雜著人的哭嚎。
    這家屠戶在十裏八鄉都有名氣。李屠夫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一把祖傳的殺豬刀使得出神入化。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村裏開始流傳一些詭異的傳聞——說他殺的豬眼睛裏會流出人淚，說夜半總能聽見他家院裏傳來人的求饒聲，還說他的刀上永遠沾著洗不淨的黑血。
    "小子，來幫忙搭把手！"粗糲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李屠夫站在院門口，手裏拎著還在滴血的殺豬刀，刀刃上凝結的血塊泛著詭異的紫黑色。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院子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地上的血水混著泥漿，已經結成了暗紅色的冰。豬圈裏，一頭花斑大肥豬正瘋狂地衝撞著圍欄，眼睛瞪得滾圓，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更詭異的是，它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哀求，竟像是在向我求救。
    "這畜生今天邪乎得很，折騰了半個時辰都按不住。"李屠夫嘟囔著，抄起一根粗木棍就進了豬圈。大肥豬發出一聲震天的嚎叫，猛地撲向李屠夫。但終究敵不過人，幾下就被按倒在地。
    "看好了，這殺豬啊，講究個快準狠！"李屠夫舉起明晃晃的殺豬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大肥豬絕望地掙紮著，發出的叫聲越來越像人的哭喊。當刀刃刺入豬喉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見從豬嘴裏噴出的不是豬血，而是帶著泡沫的黑水。
    更可怕的是，大肥豬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我，眼神裏的怨恨讓我不寒而栗。李屠夫卻渾然不覺，哼著小曲開始褪豬毛。熱水澆在豬身上，蒸騰的熱氣中，我仿佛看見豬的皮膚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臉，每一張都扭曲著、哭喊著。
    當晚，我被一陣劇烈的疼痛驚醒。睜眼一看，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血痕，形狀就像是被繩索勒出來的。窗外傳來陣陣豬叫聲，還有若有若無的人在哭泣。我壯著膽子走到窗前，月光下，李屠夫家的院子裏站著個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披著濕漉漉的蓑衣，手裏拖著把巨大的殺豬刀。刀刃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火星四濺。當他緩緩轉過身來，我嚇得差點叫出聲——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頭長著人臉的豬！它的臉上布滿刀疤，眼睛裏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第二天，村裏傳來噩耗。李屠夫被發現死在了自家院裏，死狀淒慘無比。他的喉嚨被割開，血流了一地，身上布滿了深深的抓痕，像是被某種野獸撕咬過。更詭異的是，在他身旁，躺著一頭已經死去的大肥豬，正是昨天我親眼看著他殺掉的那頭。豬的嘴裏咬著半截人的手指，正是李屠夫的。
    村民們都說這是報應。但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從那以後，每到深夜，村裏都會傳來淒厲的豬叫聲，還有人聽見李屠夫的院子裏傳來打鬥聲，夾雜著殺豬刀揮舞的風聲。有人壯著膽子去查看，卻什麽都沒發現，隻在地上撿到幾根染血的豬毛。
    我開始做噩夢，夢裏那頭花斑豬總在追我。它的獠牙滴著黑水，嘴裏喊著我的名字。有一次，我甚至夢見自己被綁在殺豬台上，李屠夫舉著殺豬刀獰笑著向我走來，而在他身後，站著無數頭長著人臉的豬，它們都在喊著"還我命來"。
    好奇心作祟，我開始打聽李屠夫的過去。從村裏的老人口中，我得知了一個可怕的秘密。二十年前，村裏鬧饑荒，李屠夫的父親為了填飽肚子，竟做出了吃人的勾當。後來事情敗露，他在自家院裏畏罪自殺，臨死前用殺豬刀詛咒：李家子孫，世代為豬，血債血償。
    真相大白後，詭異的事情卻愈演愈烈。村裏陸續有人失蹤，等找到時，都成了掛在李屠夫家院裏的"豬肉"，身上的傷口和殺豬的手法如出一轍。而每當有人失蹤，當晚必定會響起那淒厲的豬叫聲。
    我決定一探究竟。深夜，我悄悄潛入李屠夫家的院子。月光下，那間破舊的屠宰房裏亮著昏黃的燈光。透過門縫，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是李屠夫！他麵色蒼白，眼神空洞，正熟練地分割著一具屍體。而在他周圍，站著十幾頭長著人臉的豬，安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終於來了。"李屠夫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可怕。他緩緩轉過身，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我們等你很久了。"那些長著人臉的豬也開始躁動起來，嘴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我轉身想逃，卻發現退路已經被堵死。無數雙手從地下伸出，死死抓住我的腳踝。李屠夫一步步逼近，手裏的殺豬刀泛著幽幽寒光："加入我們吧，這樣，你就不用再害怕了..."
    就在這時，村裏的老道士帶著村民們趕到了。老道士手持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一聲大喝，桃木劍刺入李屠夫的身體。李屠夫發出一聲慘叫，身體開始崩解，化作一團黑霧。那些長著人臉的豬也紛紛倒地，化作白骨。
    一切終於結束了。但每當夜深人靜，我仍能聽見遠處傳來的豬叫聲，還有那把殺豬刀揮舞的風聲。村裏的人都說，李屠夫一家的冤魂始終沒有消散，他們在等待著下一個替罪羊，等待著血債血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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