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潮濕的水汽像黏膩的蛛網裹住整座城市。林小滿趴在出租屋的飄窗上，看著樓下積水裏漂浮的落葉，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扭曲著路燈昏黃的光暈。這間位於老舊居民樓七樓的一居室，是她畢業後找到的第一個安身之所，盡管牆麵斑駁、隔音極差，但勝在租金便宜。
    "嗒。"
    細微的聲響從頭頂傳來，林小滿下意識抬頭。天花板的牆皮在潮氣中泡得發脹，偶爾會剝落一小塊，可這次的聲音卻不像是牆皮墜落。她踮腳伸手去夠，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天花板中央不知何時洇開了深色的水跡，正緩緩向下滲著水。
    "樓上又漏水了？"林小滿皺眉掏出手機，在業主群裏發了條消息。無人回應的界麵上，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三個月前。她無奈放下手機，轉身準備找房東報修，餘光卻瞥見飄窗玻璃上多了些東西。
    那是一串腳印，歪歪扭扭地印在窗外的防盜網上。每個腳印都沾滿渾濁的泥水，鞋碼不大，約莫是兒童的尺寸，可七樓的高度，怎麽會有孩子在窗外走動？林小滿湊近細看，發現腳印邊緣還凝結著細密的水珠，顯然是剛留下不久。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她猛地後退兩步，後背撞上書桌。台燈被碰得搖晃，昏黃的光暈裏，窗戶外的腳印突然動了動。林小滿死死捂住嘴才沒叫出聲——那些泥水正詭異地蠕動，像有生命般重新排列組合，最終拚成一個歪歪扭扭的"救"字。
    手機在這時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驚得她差點跳起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對麵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姐姐...救救我..."稚嫩的女童聲音裏帶著濃重的鼻音，背景音混雜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我在櫃子裏，好黑...好冷..."
    "你在哪裏？"林小滿攥緊手機，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窗外的腳印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長長的拖痕，沿著防盜網延伸向隔壁。
    "十七棟...703..."話音未落，電話突然中斷。林小滿看著手機屏幕，十七棟正是自己所在的樓，而703，就在隔壁。她抓起鑰匙衝出門，潮濕的樓道裏彌漫著黴味，聲控燈忽明忽暗地閃爍。
    703的房門緊閉，林小滿抬手敲門，無人應答。她把耳朵貼在門板上，隱約聽見屋裏傳來指甲抓撓木頭的聲音，還有斷斷續續的啜泣。"有人嗎？"她加大力度拍門，"我聽到你求救了！"
    門鎖突然發出哢嗒輕響，虛掩的門縫裏滲出冰冷的霧氣。林小滿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房門。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客廳裏堆滿了發黴的紙箱，牆上貼著密密麻麻的符咒，泛黃的符紙上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眼睛。
    "小朋友？"她試探著往前走，腳下突然踩到個黏膩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串濕漉漉的腳印，和窗外的一模一樣，正從玄關延伸向臥室。隨著她的靠近，抓撓聲越來越清晰，臥室緊閉的木門上，滲出深色的水漬。
    林小滿握住門把手，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門後傳來急促的喘息，像是某種生物在黑暗中蟄伏。她咬牙一拉，門開的瞬間，一股腥風撲麵而來。昏暗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床上蜷縮著個小小的身影，背對著她不停地發抖。
    "別怕，我帶你出去。"林小滿輕聲說，伸手去碰那孩子的肩膀。指尖剛觸到布料，床上的人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剝落，露出森森白骨。林小滿驚恐地後退，後腰撞上身後的衣櫃。
    衣櫃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緩緩打開。漆黑的櫃門上，密密麻麻寫滿用血畫的求救文字，最下方還有行歪斜的小字："姐姐，他們把我關在這裏...每天都往我身上潑水..."櫃子深處，漂浮著個麵色青紫的小女孩，她的雙腳懸在離地十厘米的位置，腳踝處纏著腐爛的麻繩。
    "救..."小女孩緩緩轉頭，空洞的眼窩裏爬出白色蛆蟲，"救我出去..."
    林小滿尖叫著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地退到客廳。身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她不敢回頭，抓起門把手拚命拉扯。門卻紋絲不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從外麵鎖住了。潮濕的地麵上，腳印開始詭異地延伸，繞過她的腳邊，在牆上拚成新的圖案。
    這次是個完整的場景：三個大人舉著水桶，往被綁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身上潑冷水。女孩淒厲的哭喊在狹小的房間裏回蕩，畫麵一轉，她被塞進衣櫃，櫃門重重關上，縫隙裏透出惡毒的咒罵："讓你裝神弄鬼！有本事你就變成鬼來報仇！"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林小滿顫抖著掏出來，業主群裏突然跳出幾十條新消息。每條消息都隻有同一張照片：老舊的新聞截圖，標題寫著"十七棟女童離奇死亡，父母涉嫌虐待被逮捕"。照片裏，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對著鏡頭微笑，正是剛才衣櫃裏的孩子。
    "現在相信了嗎？"陰冷的童聲在耳邊響起。林小滿僵硬地轉頭，小女孩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每一滴水落在地上，都綻開一朵血色小花，"他們說我是淹死的，其實...我是被活活凍死的..."
    窗外突然響起炸雷，閃電照亮整個房間。林小滿驚恐地發現，客廳的牆上密密麻麻爬滿濕腳印，每個腳印裏都浮現出不同的人臉——全是曾經住在這棟樓裏，卻莫名失蹤的租客。小女孩抬起手，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姐姐，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我好孤單..."
    衣櫃再次發出聲響，櫃門緩緩打開，漆黑的空間裏伸出無數慘白的手臂。林小滿拚命搖頭，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衣櫃走去。最後一眼，她看見窗外的防盜網上，又出現了新的濕腳印，正朝著整棟樓的其他窗戶蔓延...
    天亮時，清潔工在十七棟的樓道裏發現了昏迷的林小滿。她蜷縮在703門前，身上布滿奇怪的凍傷，懷裏死死抱著張泛黃的報紙。警方趕來後，在703的衣櫃裏發現了一具早已風幹的女童屍骨，腳踝處的麻繩還殘留著新鮮的水漬。
    而整棟樓的住戶們，在那之後陸續開始做同一個噩夢：雨夜中，窗戶外傳來細小的腳步聲，濕漉漉的腳印在玻璃上拚成"救我"的字樣。有人嚐試報警，可每次警察趕到時，腳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窗台上未幹的水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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