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海的邊緣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記憶碎片，林宇的意識體踩在由量子雲構成的地麵上，每一步都激起漣漪般的波紋。那些碎片裏閃爍著熟悉的畫麵：三歲時母親把他架在肩頭看航天發射，十歲生日時她用實驗室廢棄零件拚的機械熊，還有十七歲那個雨夜，她背著行囊消失在巷口的背影。這些畫麵被一層淡紫色的光暈包裹著，觸碰時會發出蜂鳴般的共振。
    “小宇。”
    熟悉的聲音從記憶碎片深處傳來，林宇猛地轉身，看見母親穿著白大褂站在碎片組成的拱門下。她的頭發還是記憶中烏黑的樣子，嘴角帶著他最懷念的溫柔笑意，隻是左眼的虹膜裏遊動著細小的銀色光點 —— 那是意識體被量子化的特征。
    “媽？” 林宇的意識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係統在他瞳孔裏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顯示眼前存在體的意識頻率與母親完全吻合，但其中混雜著 37 的未知波動。他向前走了三步，卻發現腳下的量子雲開始凝結成晶體，那些晶體表麵浮現出和趙家玉佩相同的紋路。
    母親伸出手，她的指尖剛要觸碰到林宇的臉頰，突然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般縮回。林宇清楚地看見，她白大褂的袖口瞬間滲出黑色的流體，那些流體在她手腕上組成半個瑪雅曆法的符號，又在下一秒消失無蹤。
    “別靠近我。” 母親的聲音突然分裂成兩個聲部，一個溫柔如水，一個尖銳如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林宇的係統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檢測到意識體分裂現象，存在雙重人格共振。” 他注意到母親的影子在量子雲地麵上扭曲成另一個形狀 —— 那影子的右手握著一把閃著藍光的手術刀，而現實中的母親明明是空手。
    “你在害怕什麽？” 林宇穩住身形，目光掃過周圍的記憶碎片。那些碎片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航天發射的火箭尾焰變成了紫色，機械熊的眼睛滲出黑色流體，巷口的雨夜飄著發光的晶體。他突然意識到，這些記憶都被動過手腳，就像被人用量子編輯器篡改過的視頻文件。
    母親的身體開始出現不穩定的閃爍，她的左半邊臉保持著溫柔的笑意，右半邊臉卻浮現出與趙天陽母親如出一轍的冰冷線條。“我害怕你發現真相。” 兩個聲部重疊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聲，“害怕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劇本。”
    隨著這句話，周圍的記憶碎片突然炸開，無數細小的光點重組出一間實驗室的場景。林宇認出那是先驅者遺跡深處的秘密實驗室，十二台量子計算機組成環形陣列，中央懸浮著雙生密鑰的初代模型。年輕的母親穿著同樣的白大褂，正和趙天陽的母親圍著模型爭論，她們的麵前攤開著《熵潮協議》的全息投影。
    “必須讓雙生密鑰持有者產生絕對的信任。” 趙天陽的母親用指甲劃過協議上的簽名區，那裏立刻浮現出兩個空白的基因序列槽，“最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這樣意識共振效率才能達到 90 以上。”
    年輕的母親搖了搖頭，她的手指懸在模型上方，指尖的數據流正在改寫密鑰的底層邏輯：“不行，太危險了。如果他們發現自己隻是蜂群的養料……”
    “他們不會發現的。” 趙天陽的母親突然按住她的手，兩人的影子在牆壁上融合成一個巨大的蜂群圖案，“我們會給他們植入保護欲、責任感、愛國心…… 所有能讓他們自願獻祭的情感。想想吧，文溪，這是拯救宇宙熵增的唯一方法。”
    林宇的意識體劇烈顫抖，係統檢測到他的心率模擬值飆升至 180。他看著年輕的母親最終點了頭，看著她將自己的基因序列輸入第一個槽位，看著趙天陽的母親笑著輸入趙家的序列 —— 那一瞬間，兩個基因序列碰撞產生的光芒，與他和趙天陽意識融合時的光芒一模一樣。
    “這不是真的。” 林宇嘶吼著揮拳砸向記憶場景，他的拳頭穿過全息影像，卻打碎了身後一塊漂浮的記憶碎片。碎片裏掉出一段更古老的畫麵：三歲的他躺在實驗室的培養艙裏，母親正將一根納米導管插入他的頭骨，導管另一端連接著蜂群核心的模擬裝置。
    “小宇，對不起。” 溫柔的母親人格向前一步，她的眼睛裏滲出銀色的淚水，那些淚水落在地上，立刻長成會發光的藤蔓，“但如果不這麽做，你的意識無法承受雙生密鑰的負荷。那些植入的記憶，那些所謂的保護……”
    “都是為了讓他成為完美的獻祭容器。” 冰冷的人格突然占據主導，母親的白大褂瞬間變成深紫色，領口浮現出星環組織的標誌，“你以為趙天雷家族為什麽要針對你？那是我故意放出的誘餌，目的就是讓你在仇恨中快速覺醒密鑰能力。”
    林宇的係統突然強製彈出一段音頻，那是他激活科技推演係統時的機械音。係統同時對比分析顯示，這段機械音的聲波頻率，與眼前母親冰冷人格的聲線存在 92 的重合度。“係統…… 是你創造的？” 他的聲音幹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溫柔人格掙紮著奪回控製權，母親的頭發一半變黑一半泛紫：“係統是我用先驅者技術做的保險裝置…… 如果你的意識被蜂群吞噬，它會自動啟動自毀程序。但我沒想到……” 她的聲音哽咽著，“沒想到蜂群的意識汙染會擴散得這麽快。”
    周圍的意識海突然掀起巨浪，無數被撕碎的記憶碎片在浪濤中翻滾。林宇看見母親在實驗室裏注射紫色藥劑的畫麵，看見她與趙天陽母親簽署《雙生獻祭協議》的畫麵，甚至看見她親手將嬰兒時期的趙天陽放入克隆艙的畫麵。最讓他遍體生寒的是最後一幅畫麵：母親站在昆侖都市的地基旁，將一個發光的立方體埋入土中，那立方體表麵的紋路，與他係統核心的圖案完全一致。
    “那個立方體是什麽？” 林宇抓住母親的手腕，他的指尖觸碰到一片冰涼的晶體，“你在昆侖都市埋了什麽？”
    冰冷人格再次爆發，母親猛地甩開他的手，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那是蜂群的意識接收器，當雙生密鑰完全激活時，它會將整個昆侖都市的居民轉化為蜂群的養分。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設計熵減裝置？那些根本不是用來對抗蜂群的，而是用來加速意識同化的催化劑！”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意識海開始劇烈收縮。林宇的係統瘋狂報警，顯示意識海正在被蜂群核心吞噬。他看向母親，突然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半截數據芯片 —— 那芯片的型號，與他從趙天雷屍體上找到的完全相同。
    “你和趙家…… 到底是什麽關係？” 林宇的意識體開始出現透明化，他知道自己快要被踢出意識海了。
    母親的兩個人格突然同時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詭異的和諧：“我們都是《熵潮協議》的守護者。”
    在意識海徹底崩塌的前一秒，林宇看見母親的身體裂成兩半。溫柔人格的那一半向他伸出手，掌心躺著半塊雙生密鑰；冰冷人格的那一半則轉身走向蜂群核心的方向，她的手中握著另一半密鑰，而她的影子裏，浮現出趙天陽母親的輪廓。
    當林宇的意識被強行拉回現實，他發現自己癱坐在昆侖都市的量子通訊塔前，嘴角全是模擬出血液的營養液。蘇清影跪在他身邊，手裏拿著一塊從他口袋裏掉出來的數據芯片 —— 那芯片正是他在意識海裏看到的型號，芯片表麵刻著一行小字：“獻給我最完美的實驗品”。
    係統突然自動啟動，在他眼前投射出芯片的解密內容。那是一段母親的全息影像，影像中的她既沒有溫柔也沒有冰冷，隻是平靜地看著鏡頭：“小宇，當你看到這段視頻時，說明你已經通過了意識海的測試。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格，包括你自己的。真正的密鑰，藏在你和趙天陽的基因重疊區裏。”
    影像消失的瞬間，林宇的戰術手環突然收到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發信人顯示為 “母親”。信息內容隻有一個坐標，那個坐標指向月球背麵的瑪雅金字塔 —— 那裏正是蜂群母巢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