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苑“翼宿”閣後宅深處，那扇銘刻著繁複隔音、聚靈陣紋的靜室石門在顧銘羽身後無聲閉合，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
    門扉合攏的刹那，室內預先布置的“明光陣”自行點亮，柔和而穩定的白光自穹頂灑落，將整個靜室照得纖毫畢現。
    靜室不大，卻極盡匠心。四壁與穹頂皆由整塊的“赤霞岩”打磨砌築而成，岩石本身蘊含的地火精氣被陣法約束，形成恒定而溫煦的暖意，驅散地脈深處的陰寒。
    地麵則鋪設著切割方正、溫潤如玉的“熔金琉璃”地磚，赤金色的天然紋路如同凝固的岩漿緩緩流淌，踏足其上，一股精純溫和的火行靈氣便自足底悄然滲入經脈。
    靜室中央，一方尺許高的暖玉蒲團置於厚實的銀鬃靈熊皮氈之上，蒲團表麵天然形成的聚靈紋路微微亮起，牽引著室內充沛的靈氣緩緩匯聚。
    顧銘羽盤膝坐於暖玉蒲團之上，並未急於運轉功法。他先將那三件散發著深邃幽暗氣息的“永夜”套裝取出，置於身側觸手可及之處。
    蝕靈刺冰冷刺骨，淵幕鬥篷柔軟如夜，影龕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吸扯感。這三件極品靈器靜靜地躺在熔金琉璃的地麵上，與周圍濃鬱的火行靈氣形成微妙的對峙，卻又奇異地融合，仿佛暗與火在此處達成了某種平衡。
    接著，他心念微動，自儲物戒中取出數塊切割得棱角分明、通體漆黑如墨的晶石，那正是自齊無疾墓中所得的噬魂暗晶！
    每一塊晶石都仿佛凝固了最純粹的黑暗，表麵光滑，卻隱隱扭曲著視線，散發出一種無形的、針對神魂的沉重壓製力。
    顧銘羽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暗晶圍繞暖玉蒲團，按照某種玄奧的方位擺放。當最後一塊暗晶落位，靜室內的光線仿佛瞬間黯淡了幾分，一股陰冷、沉寂、仿佛能凍結思維的無形力場悄然彌漫開來，將聚靈陣匯聚的暖意與火氣都壓製了下去，神識探出體外，如同陷入粘稠冰冷的泥沼，變得遲滯而艱難。
    “混沌初開，萬靈歸寂……”顧銘羽默誦《混沌引靈訣》總綱，緩緩闔上雙目。
    在這由噬魂暗晶構築的、隔絕神識感知的絕對黑暗領域內，他徹底放開了對自身五感的依賴，將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氣海，沉入那緩緩旋轉、包容萬象的混沌氣旋之中。
    功法運轉，意念如絲如縷，牽引著身周噬魂暗晶內蘊含的、精純到極致的暗屬性本源之力。
    一縷縷比夜色更深沉、比虛無更冰冷的暗屬性靈氣，如同受到君王召喚的臣屬，從一塊塊暗晶中流淌而出，無聲無息地穿透顧銘羽的肌膚，順著特定的經絡路線，匯入丹田。
    丹田之內，混沌氣旋的旋轉似乎加快了一絲。氣旋外圍，金、木、水、火、土、風、雷、冰、光九枚屬性晶體如同星辰拱衛，散發著各自屬性的微光。此刻，第十枚晶體的雛形，正在氣旋的核心位置緩緩凝聚！
    那是最為深邃的黑色！它貪婪地吞噬著湧入的暗靈氣，自身形態在虛實之間不斷變幻。
    隨著海量精純暗靈氣的持續注入，晶體雛形越來越凝實，表麵開始浮現出玄奧的、仿佛天然生成的暗影符文，一股寂滅、侵蝕、隱匿、腐蝕的法則真意，從中彌漫開來，逐漸融入混沌氣旋的運轉韻律之中。
    顧銘羽的心神，在功法與暗晶的雙重牽引下，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無始無終的絕對黑暗深淵。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一切感知的邊界都消失了。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隻有永恒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包裹著意識本身。思維如同凍結的溪流，念頭剛一升起，便被無邊的寂靜和虛無吞噬、湮滅。
    不知沉淪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又或許是千年萬年。
    一點微弱的“感知”如同沉船後浮出水麵的氣泡，掙紮著在意識的死海中浮現。
    “感知”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自身意識的複蘇。顧銘羽“感覺”到腳下是堅實的土地，鼻尖縈繞著……槐樹花特有的、帶著苦澀的清甜氣息？
    緊接著，模糊的視覺如同褪色的畫卷被重新渲染——熟悉的村東頭，虯枝盤結的老槐樹在黃昏的微風中沙沙作響，樹冠如蓋，投下大片濃蔭。遠處，是西嶺村低矮錯落的土坯房舍，炊煙嫋嫋。
    “我……回來了？”一個念頭閃過，帶著難以置信的恍惚。他甚至下意識地想去觸摸身旁粗糙的樹皮。
    然而，景象驟然扭曲、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鏡麵！
    眼前光影變幻，瞬間切換到了顧家祖宅那熟悉而壓抑的演武場。陽光刺眼，四周是族中子弟或明或暗的鄙夷目光。
    他低頭，看到自己穿著洗得發白的舊練功服，體內靈力微弱駁雜，停滯在練氣四層，寸步難進。那些嘲諷、失望、乃至憐憫的眼神，如同實質的針，狠狠紮在心上。
    “廢物……”一個聲音仿佛在耳邊低語，充滿了宿命般的無力感。
    場景再次撕裂！顧家危機四伏，長老們爭執不休，父親緊鎖的眉頭，妹妹擔憂的眼神……家族遷移的艱難跋涉，祖宅在陣法光芒中化為齏粉的不舍與決絕……一幕幕過往的片段，如同失控的走馬燈，在無邊的黑暗中瘋狂閃現、切換、拉扯著他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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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切換，都伴隨著強烈的情緒衝擊——不甘、屈辱、焦慮、責任、離愁……
    就在這混亂無序的記憶洪流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衝垮之際，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閃電，驟然照亮了混亂的迷霧！
    “暗……非僅是吞噬與隱匿……”
    顧銘羽在意識深處發出無聲的呐喊。
    “它亦是……萬物歸寂後的沉澱！是剝離浮華後的真實！是……包容一切過往，承載所有痕跡的……基石！”
    仿佛福至心靈！
    那在丹田內瘋狂凝聚暗靈氣的黑色晶體雛形猛地一震！表麵流轉的暗影符文瞬間大放幽光！
    原本無序湧入、帶著侵蝕與混亂本能的暗靈氣，在這一刻仿佛被賦予了全新的秩序！它們不再僅僅是破壞與消融的力量，更帶上了一種包容萬有、承載過往、沉澱真實的厚重意蘊！
    “混沌……包羅萬象！暗，亦是混沌一極！非對立，乃……根基！”顧銘羽心神狂震，豁然開朗！對《混沌引靈訣》的理解，對暗屬性本質的感悟，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轟——！
    丹田氣海之中，混沌氣旋猛然加速旋轉，發出一聲隻有顧銘羽自己能“聽”到的轟鳴！
    第十枚屬性晶體——暗屬性晶體，徹底凝成！它通體漆黑，深邃如淵，表麵流動著玄奧的暗影符文，穩穩地懸浮在氣旋外圍，與其餘九枚屬性晶體交相輝映，構成一個完美而穩定的十極循環！
    十枚晶體緩緩旋轉，彼此之間能量流轉，相生相克，卻又在混沌氣旋的統禦下達成一種更高層次的平衡與和諧。
    一股遠比之前更為磅礴、更為精純、帶著混沌初開般古老氣息的靈力，自丹田湧向四肢百骸！顧銘羽的氣息，在這一刻陡然攀升，穩穩地停駐在——築基初期巔峰！距離突破中期，僅剩一層薄如蟬翼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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