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酌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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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初晴的魯萊港顯得格外明亮。霧氣散去後,陽光穿透雲層,令空氣裏依稀殘留的潮濕與鹹腥氣息更加濃厚。濕潤的海風夾雜著淡淡的泥土芬芳,在碼頭的青石板上拂過,一滴滴雨水沿著石縫滑落,匯成淺淺的水窪。那些停泊在碼頭的木樁和纜繩上,綴滿水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舉杯慶賀即將到來的盛大相逢。
    在碼頭不遠處,古夫蘭公主正端坐於華蓋下的一把雕花藤椅之上。她身著輕紗羅裙,散發著恰到好處的優雅。若不是微微隆起的腹部,幾乎讓人忘了她早已是身懷六甲。然而,孕期的疲倦並未削減她的神采,反而讓她眉宇之間更添一份堅毅與柔和兼具的雍容。
    果然,不一會兒,遠處海麵上出現了幾條船影。隻見它們在海風與潮汐的推擁下緩緩靠岸,單從船身穩健與帆船桅杆的旗幟便可瞧出,這絕非一般尋常商人所乘之船。隨著水手們的號令聲響起,厚重的纜繩繃緊,“嘩”地一聲拋上碼頭,幾名看上去帶著濃厚海盜風氣的戰士就這麽踏上甲板,動作敏捷地在棧橋上將船固定好。
    站在棧橋上的薩赫麗娜見狀,便立即快步上前。她身著剪裁精致的短袍,體態挺拔,氣勢絲毫不遜於那些滿身刀疤、穿戴皮革鎧甲的武裝水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她向隊伍領頭、魁梧而麵容圓潤的中年男子問道:“您好,先生,我是古夫蘭夫人的顧問——薩赫麗娜。請問您是哪位?”
    那男子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緩緩回答道:“古夫蘭夫人呢?她現在在哪裏,我該往哪裏去才能見到她?”他的語氣雖然不顯傲慢,卻流露出內心的迫切。
    薩赫麗娜輕輕一揮手,示意遠方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夫人就在那邊。”
    男子聞言後,毫不再多言,便疾步朝那華蓋下走去。待到他站到古夫蘭麵前,突然“噗通”一聲,他單膝跪下,雙手作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公主殿下!我終於再次找到您了!感謝真神!”
    古夫蘭原本悠然自若的神色頓時煥發出無比光彩。她立即站起身來,輕輕提起紗裙,快步迎向那男子,語氣中滿是驚喜與欣慰:“赫瑪德,你竟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感謝真神!”
    古夫蘭一邊伸手攙扶赫瑪德,一邊透過垂下的發絲難掩淚光。盡管她已懷有身孕,神情卻依舊灑脫而溫暖,整個人仿佛在陽光下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王族氣質。
    “公主殿下,”赫瑪德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一路的艱辛都化作一句話,“那晚我們所乘之船在風暴中傾覆,本以為再無生還的可能。幸運的是,第二天,一條路經的商船向我們伸出援手,我們才得以隨著他們漂泊到了摩洛哥。之後,我們幾經輾轉,最終到達突尼斯。後來在突尼斯,遇到了您的表哥米凱爾,他告訴我,您早已平安抵達突尼斯,而且……去了威尼斯,還在安托利亞與這裏的統治者成婚。所以我把能找到的生還者都召集起來,一路奔波至此。”
    古夫蘭聞言,鼻尖一酸,拍拍赫瑪德的肩膀,聲音裏滿是感激與不敢置信:“表哥在信中提到的那個‘驚喜’,原來就是你們這些人啊!”
    話音剛落,便見十餘名同樣身著粗獷海盜服飾的戰士們一擁而上,圍住古夫蘭,歡呼著喊著“公主殿下,我們回來了!”
    “阿裏!紮哈德!小伊本,禿子沙赫!你們……你們都還活著!”古夫蘭激動地一一辨認昔日從安達盧西亞一起流亡的夥伴們,雙手難抑顫抖,“感謝真神保佑,讓我們還能再相見!”
    見到這群風塵仆仆之人如此熱烈,負責維持秩序的喬哈拉立刻快步上前,高聲提醒:“好了,好了,公主殿下如今身懷六甲,大家都別擠,都有機會和公主敘舊!”
    人群中隨即傳來幾聲帶著尷尬卻又如釋重負的笑聲,眾人紛紛後退,保持距離,生怕冒犯公主。
    然而,欣喜的氣氛中卻傳來一陣冷冽的質問。一位滿麵塵土、神色焦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怒意難掩:“赫瑪德,你這混蛋,竟然還有臉回來見公主!要不是你把那條船裝得太滿,你們所乘的船又怎會在那晚那場並不算太大的風浪中沉沒?我們的錢可全都賠在裏麵了!結果,你害的我們隻得在威尼斯的碼頭上做苦力,公主也隻能跟著艾賽德記賬過活!”
    赫瑪德聞言,當即挺直腰杆,毫不示弱:“拜烏德,你先別急著罵人。這兩年多來,我辛苦經商,東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將那些損失的錢又賺了回來!再說,公主殿下都沒生我的氣呢,你有什麽好叫囂的!”
    “可你們那艘船都沉了,你又能憑空變出什麽本錢?”拜烏德的聲音依舊不善,顯然並不買賬。
    赫瑪德卻神色自若,微微一笑,像是回憶起那驚濤駭浪中的一線生機:“我們當時緊抱一塊木板在海中漂流,我腰間的錢袋始終沒有解開。那袋金幣,一個沒少,就這樣一直跟我們漂到獲救之時。我用這些錢做了本錢,再加上商隊護衛、短途航運、幫別人押貨,一來二去,生意便又起了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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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巴娜聞言,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哼,可真是要錢不要命的好漢本色。”
    就在他們激烈地互相指責、唇槍舌劍之際,另一條隨行的船已經停穩了,原本緊閉著的船艙門突然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隨後緩緩地被推開。伴隨著門軸轉動的聲音,一道頗具威勢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人群的目光紛紛被吸引,隻見一位不滿二十歲的西非女奴緩步而來。她身材勻稱、肌膚健康而深沉,呈現出那經過烈日與狂風洗禮的堅韌黝黑色。盡管年紀尚輕,但她眼中閃爍著成熟與堅定的光芒,仿佛曆經無數風雨後依然昂首挺胸。陽光灑落在她如黑曜石般光滑的皮膚上,折射出神秘的光輝,勾勒出一塊塊結實的肌肉,每一寸都散發著難以忽視的力量感。她腰間懸掛著一把精致的西非彎刀,刀鞘微微閃爍著幽暗的光澤,仿佛見證著她那不屈的命運與悲壯的曆程。舉手投足間,她雖身為奴隸,但那與生俱來的威嚴與自信,卻使周圍的空氣也為之一凝。
    然而,更令人矚目的是,在她的身後緊密跟隨著數名同樣具有黝黑膚色的手下。這些人身形挺拔,猶如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神情莊重而肅穆。他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相同的節奏點上,發出輕微卻又一致的聲響。
    隻見他們的手中緊緊握住各式各樣的武器,有的手持鋒利的長劍,劍身閃爍著寒光;有的緊握著沉重的戰斧,斧刃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還有的則拿著尖銳的長槍,槍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些武器不僅是他們力量的象征,更是他們執行任務時最可靠的夥伴。
    再往後麵看去,可以看到一大群被鐵鏈牢牢束縛住手腳的人們。其中一部分是身材高大、肌肉結實的黑人男子,他們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難以遮體,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傷痕和淤青。另一部分則是一群衣不蔽體的地中海北岸地區的女人,她們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臉上沾滿了塵土,原本姣好的麵容此刻也顯得十分憔悴。
    這群可憐的人們一個個低垂著頭顱,不敢抬起眼睛去直視周圍的一切。他們的麵容滿是疲憊與痛苦之色,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絕望和無法掩飾的恐懼。從他們的模樣可以輕易看出,他們正是那些不幸被當作貨物一樣販賣的奴隸,失去了自由和尊嚴,成為了他人隨意擺弄和交易的對象。
    古夫蘭見狀,眉頭微微一蹙,目光在那些戴著鐐銬的男女身上掠過,聲音沉穩而不失威嚴:“赫瑪德,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赫瑪德立刻上前,神色坦然而自信:“公主殿下,這三十餘名體格健壯的奴隸,以及那十餘位來自伊比利亞的西哥特女子,皆是我在摩洛哥的奴隸集市精心挑選購得的。既是對您先前損失的一份補償,也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見麵禮——這些人不僅能充實您的領地所需,若妥善銷售,更能成為一筆可觀的財富。”
    露巴娜微微側過頭去,她那美麗而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之色。嘴角輕揚,緩緩開口說道:“哦?原來你們就是靠著這樣的營生手段,才能夠如此迅速地挽回之前所遭受的那些慘重損失啊......” 她的聲音不大,但其中蘊含著的譏諷之意卻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直直地刺向對方的心窩。
    然而,赫瑪德並未理會露巴娜的嘲弄,反而得意地指向那名負責看押奴隸的女戰士,介紹道:“這是托戈拉·巴希爾,出身於西非加納帝國的索寧克族武士世家,他們也是天方教徒。幼年時因部族突遭變故,便隨家人輾轉移居到北非,在馬格裏布過著傭兵生涯。她不僅精通多種軍事技藝,而且還會說好幾門語言,至少她除了母語,還能說阿拉伯語和拉丁語。隻可惜她在一次行動中失手被擒,最終淪落進入奴隸市場。我為了將她買下,可是下了血本。如今,她的職責是替我看押奴隸。若您願意收下她,她一定會成為您最可靠的貼身女侍衛。”
    說著,赫瑪德轉向那女戰士,朗聲喝道:“托戈拉,快來拜見您的新主人——我們安達盧西亞伍麥葉王朝的聖裔古夫蘭公主殿下!”
    托戈拉聞令,迅速跨前一步,整個人瞬間充滿戰場的堅定與恭敬,隨即單膝跪下,低頭行了一個幹淨利落的戰士禮,聲音鏗鏘而虔誠地道:“您好,公主殿下,托戈拉願誓死效忠!”
    古夫蘭目光溫柔而審慎地打量著她,臉上綻放出既溫暖又不失威嚴的微笑:“起來吧,托戈拉。我正需要這樣一位可靠的女侍衛。”說著,她隨手掏出一枚精致的金戒指,遞了過去,語氣中滿是誠意:“這是見麵禮。”
    托戈拉眼中閃過一抹感激的光芒,爽快地接過金戒指,鄭重其事地向古夫蘭施禮,隨即將戒指戴在修長的手指上,然後自覺地站到古夫蘭身後,神情堅毅而忠誠。
    古夫蘭緩緩轉向赫瑪德,話鋒陡轉:“然而,赫瑪德,你可知道,安托利亞的法律明確禁止奴隸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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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瑪德微微皺起眉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甘與焦躁:“這是您丈夫定下的規矩?能否讓我當麵向他陳情?或許他會明白,這個買賣既能來錢,又能替我們積累人才。”
    古夫蘭輕輕歎息,神色裏掠過一抹落寞:“他……前不久便離奇失蹤。如今安托利亞的政權已被他另一位夫人——貝爾特魯德掌控,她是安托利亞的監國夫人。我們勢單力薄,隻能暫時盤踞在這魯萊港及周邊地區,一切都得聽從那位監國夫人的指令,不敢貿然行事。貝爾特魯德此刻正愁沒有借口對付我們,一旦抓住什麽把柄,就能派兵來攻,吞並我們的領地。”
    赫瑪德聞言,神情複雜地收回視線:“既如此,我帶來的這些奴隸若無法公開販售,便請公主殿下收下,且當是我對先前過失的補償。他們一個個都曾經是出色的戰士,若將來有需要時,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兩人正陷入短暫的沉默,拜烏德卻快步上前,插話道:“公主殿下,我認為,現在攝政大人已經不在了,這禁令也得看情況而定。若赫瑪德能再弄到更多奴隸,我們與其束手不為,何不試著和拜占庭偷偷做點黑市交易?他們對奴隸需求極大,利潤自然也極其可觀。我們遲早要與貝爾特魯德攤牌,一味退讓也無濟於事。有了錢財,我們還能聯絡朗希爾德夫人,她的兵力並不遜色於貝爾特魯德,隻是少了些奪權的謀略。若能把她拉進我們的陣營,將來局勢或許會大不一樣呢。”
    露巴娜試探著說道,“或許我們可以把奴隸轉賣到乞裏齊亞或達尼什曼德王國,這樣就不會太惹人注意,尤其是乞裏齊亞,離我們更近。”
    薩赫麗娜皺眉反駁:“我們何不專注於肥皂生意?來錢穩當,為什麽非要提心吊膽地冒著風險去賺快錢?”
    拜烏德急聲補充:“在貝爾特魯德麵前,我們根本無力自保,隻有靠資金壯大實力!誰知道別人什麽時候會翻臉,說不定就是明天!”
    古夫蘭聽後,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她緩緩開口:“拜烏德,這事非同小可。你和赫瑪德再三研討,製定出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再向我呈報。至於眼前這批男人,我們先全部留下——眼下正缺人手。至於那些女人……關鍵是,我們絕不能讓貝爾特魯德找到任何把柄。她肯定時刻惦記著魯萊港豐厚的收益,隻是始終找不到足夠的理由和我們翻臉。”
    “好了,我們暫且不談這些煩心事,今天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古夫蘭話音一轉,朗聲宣布:“今天,最重要的是慶祝那些命大福大的同伴歸來!回城去,好好操辦一場盛大的宴會,讓大家暢快淋漓地吃喝一回!這世道難測,活著便是福,今日我們就該盡情歡慶!”
    話音未落,周圍立刻傳來陣陣歡笑與喧嘩。戰士們互相拍著肩膀,臉上盡是劫後餘生的暢快,仿佛要將這段漫長艱辛的陰霾一掃而空。人們三三兩兩地湧向城中,邊走邊熱烈討論著即將舉行的盛宴。
    “得宰幾頭羊,讓摩爾廚師熬一鍋香料四溢的燉肉!”有人興奮地喊道。
    “港口那邊也得燃起篝火,讓船上的水手們也好好狂歡一番!”另一人附和著。
    “咱們是不是該共享點禁品?哪怕酒精在天方教中明令禁止,今日這等喜慶之夜,又怎能無酒?”
    古夫蘭突然麵色嚴肅,冷聲命令道:“禁止飲酒!”但是古夫蘭隨即又話鋒一轉,以柔和的語氣補充:“不過,我們並不富裕,那些因存放過久而已經經過自然發酵的果汁,你們若不忍心浪費丟棄,誰願意喝就喝一點,但記住,別喝多了哦!”
    這話一出,立刻引得一陣狡黠的笑聲四起,紛紛回應:“我們謹遵聖訓!”雖然正統教義視酒為禁忌,但在這歡慶之夜,似乎隻隔著一層薄紗,私下裏許多戰士和水手仍然樂此不疲。
    正當眾人熱烈討論時,站在古夫蘭身旁的薩赫麗娜輕聲問道:“公主殿下,是否要邀請朗希爾德夫人前來赴宴?聽說這幾日她將自己關在屋裏,日夜對著十字架祈禱,連她最愛的釣魚都不去了。”
    薩赫麗娜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不過,朗希爾德似乎也無意返回潘費利亞城或希德城,而是一直留在她在這裏的小屋子裏,不知在思索些什麽。或許,我們可以借此機會送她一兩個奴隸,以示友好?畢竟,她的希德城緊鄰拜占庭人的地盤,若能拉攏她,未來或許能成為我們的一大助力。”
    拜烏德冷笑一聲,插話道:“無論朗希爾德如何,我們都得未雨綢繆。貝爾特魯德的手遲早會伸到這裏,我們要拉攏能拉攏的人,積累能積累的資本,否則最終隻能向她俯首稱臣。而且,我敢斷言,我們還會失去魯萊港這座聚寶盆,屆時,我們這些人會被打發到某個荒涼的山區,變成她豢養在邊境的看門狗,隨時充當炮灰。”
    古夫蘭聽完,輕輕一笑,目光裏透著洞察一切的精明:“等回到城裏,我親自去請朗希爾德。”古夫蘭側眸望向薩赫麗娜,目光深邃,唇角微微勾起:“我知道,你們都在盤算如何拉她下水。嗬嗬……”
    赫瑪德靜靜地聽著,嘴角微微揚起,沒有再說什麽。
    “走了,我們回城!”古夫蘭大聲宣告。她輕輕一揮手,頓時引得眾人歡呼雀躍,就連先前劍拔弩張的拜烏德與赫瑪德也似乎放下了心頭芥蒂。在喬哈拉和薩赫麗娜的有序指揮下,人們依次登上馬車,或結伴步行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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