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塔琉斯星域，那顆醜陋的“戰鬥月亮”核心反應堆區。
    馬庫斯恢複了常人身形，靜靜懸浮在一團絕對致密的納米球體前。
    球體內，那塊被“吞世者”稱為“亮晶晶的石頭”的星神殘片，正散發著吞噬一切光與熱的死寂。
    “吞世者”加茲格爾龐大的身軀站在馬庫斯身後，混雜著藍綠光芒的獨眼死死盯著那塊石頭，源自基因深處的、經過邏輯優化的恐懼讓它渾身不自在。
    “老大，”它甕聲甕氣地開口，“俺們部族許多年都沒鬧明白這個石頭的真正作用，那玩意兒……它就不符合常理！它想把所有東西都變成和它一樣的，死的，冰的，不會動的石頭，這不aaagh！”
    “它當然不是玩具，”馬庫斯少有的向這個獸人憨憨解釋星神殘片，“它是鑰匙，也是毒藥。”
    他緩緩伸出手，掌心對準了那塊星神殘片。
    “老大！使不得！”
    “吞世者”見狀一聲驚呼，它那高大的身軀想衝上去製止馬庫斯，卻被無形的力場死死禁錮在原地，“根據俺們許多年的研究，您的肉體在接觸它的瞬間，會被它同化，俺尋思……不，根據俺們的經驗，您會死的！”
    馬庫斯沒有理會，手掌穩穩地握住了那塊能凍結靈魂的星神殘片。
    入手瞬間，不是冰冷，而是“無”。
    時間、空間、溫度、感知……一切概念都在他握住殘片的那隻手上消失了。
    源自宇宙誕生之初的、死寂的意誌，如億萬星辰崩塌形成的黑洞，順著他的手臂，悍然衝入他的靈魂海。
    他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個絕對寂靜、萬物凋零的宇宙。
    所有星辰都已熄滅，所有生命都已腐朽，甚至連“運動”和“變化”本身都不複存在，隻剩下永恒的、絕對的黑暗與靜止。
    “放棄掙紮……放棄思考……放棄存在……”
    一個宏大而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他靈魂最深處響起，那聲音就是這片永恒的法則，“成為我……成為這終極的安寧……歸於……永恒……”
    “你的永恒，不過是一座華麗的墳墓。”
    馬庫斯的意誌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化作一柄燃燒著邏輯與秩序火焰的利劍，悍然斬向那片死寂，“而我的王座，才剛剛播下第一粒種子！它需要成長，需要戰爭，需要生命！”
    意誌的對抗在靈魂層麵掀起風暴，而現實中的肉體，則在承受著更為恐怖的酷刑。
    “噗——”
    “噗——”“噗——”
    馬庫斯的身軀，在這片星神殘片蘊含的法則與自身擁有的星神特性的衝突下，率先崩潰。
    他的皮膚像是被風化的沙雕，化作億萬塵沙簌簌飄落。
    緊接著是肌肉、筋膜，它們沒有流血，而是在那股死寂之力的侵蝕下，直接從物質層麵被消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逸散。
    他正在被兩尊星神殘存的法則之力，從物質層麵，一層層地活生生“研磨”成粉末！
    “老大！！！”
    “吞世者”悲鳴的大喊一聲，它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新老大，在兩股神光的交織中，整個身體寸寸斷裂，肌肉骨骼化為光塵，最終連頭顱都開始分崩離析。
    然而，毀滅的極致，卻孕育著新生。
    “以我靈魂為核心，以基因為藍本，以星神法則為熔爐，以邏輯為火，重鑄肉身！”
    星神的法則之力對馬庫斯在猶格·索托斯投影庇佑下的高維度靈魂，無法撼動分毫，而早已待命的億萬萬納米機器人化作黑白流光的創生洪流，無畏地湧入那片由法則碰撞構成的毀滅中心。
    它們不再是簡單地修複，而是在這法則熔爐中，以馬庫斯的基因為模板，以係統邏輯為鐵砧，進行著凡人無法觸及的神性鍛打與淬煉。
    崩解，重塑。
    毀滅，再生。
    血肉被碾碎的痛苦，旋即被以更堅韌、更致密的超凡結構再生的掌控感所取代。
    骨骼被熔斷的虛無，旋即被能夠承載星辰重量、銘刻著法則符文的神金之骨重鑄的充實感所填滿。
    每一次循環，都是一次凡軀向神體的蛻變。
    那兩股原本要將他撕碎的狂暴星神之力，在他的意誌與係統的強行駕馭下，逐漸被馴服、烙印、同化，最終溫順地流淌在他新生的四肢百骸，融合為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
    體內的“殺伐源紋”係統，也借此完成了進化，源能中那星神之源的特性，在吞噬同源的力量後，趨向圓滿。
    他的肉體，已然突破了物質世界凡人的極限，晉升為真正意義上的“半神”之軀。
    當最後一縷神光斂入體內，馬庫斯緩緩睜開雙眼。
    他的肉體，晶瑩剔透，仿佛由最純粹的能量構成，舉手投足間，便能引動宇宙法則的共鳴。
    聚攏法則，於現世宇宙成就神位；匯聚無量信仰，以神性武裝分身為載體，於亞空間成就神位。
    靈肉雙神合一的道路，已然清晰無比。
    他感受著這前所未有的強大時，他那達到半神層級的源能境界，連帶著係統也一同晉級。
    然而係統升級後帶來的超凡感知，卻觸碰到一層堅固、無法逾越的現世宇宙“邊界”。
    那邊界籠罩著整個銀河以及銀河外部廣袤的時空，像一個巨大的、由未知材料構成的玻璃罩，將裏麵所有的一切、種族、文明、神明，都禁錮其中。
    22萬光年直徑的銀河，對比前世那930多億光年的可觀察宇宙來說，不過是一粒塵埃。
    人類的足跡已然遍布銀河各個角落，但為何從未聽聞對銀河之外有所開拓？
    馬庫斯通過係統晉升之後的超凡感知，心下閃過了然。
    那個出現在感知中的“邊界”，那不是天然的宇宙邊界，更像是一道人為的、充滿了惡意的牢籠。
    帝皇當年是否也有感知到這個牢籠？
    不然，他為何要拒絕成神，還是說帝皇有著其他的考量，在下一盤大棋，想要打破這個牢籠？
    更深層次的思考，浮現在馬庫斯腦海裏。
    “牢籠麽……”
    馬庫斯“看著”那遙遠時空之外無形的壁障，臉上露出冰冷的、帶著絕對自信的神色。
    “那就把它……打碎好了。”
    暫時收起念頭，馬庫斯轉過身，看向了一臉呆滯的“吞世者”。
    “那麽現在，你又明白了什麽？”
    “吞世者”看著馬庫斯，那是一種它無法理解，卻又發自內心敬畏的眼神。
    它感覺眼前的老大，已經不再隻是之前那個“最能打的鐵罐頭”了。
    他突破了凡人的極限，登臨神境！
    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呼吸、為之朝拜的，活著的現世半神。
    “老大……”“吞世者”單膝跪下，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臣服，“俺尋思……明白了。”
    馬庫斯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穿透了無盡的虛空，投向了銀河的更深處。
    投向了那個燃燒的、正在進行著無盡戰爭的人類帝國。
    也投向了那片在亞空間深處，蠢蠢欲動、散發著惡臭的混沌領域。
    更投向了銀河之外，帶給銀河終焉的蟲潮意誌。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