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世者”加茲格爾僵在原地，它那巨大的獨眼中，藍光與紅芒瘋狂交錯，形成一個痛苦的旋渦。
    剛剛從時空凝固中解脫的狂喜，瞬間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堪比恒星崩塌的撕裂感所取代。
    一邊，是流淌在它基因裏億萬年的、最原始、最純粹的“aaagh！”。
    那是混亂的、狂暴的、不講任何道理的意誌洪流，它在加茲格爾的靈魂中嘶吼著，要將一切理智與秩序都砸爛、碾碎、化為最純粹的戰爭燃料！
    另一邊，是馬庫斯植入的、經過薩雷克法則淬煉的“矽魂”。
    那是冰冷的、精準的、追求最優解的絕對邏輯，它在加茲格爾的腦核中以超越光速的頻率飛速運轉，試圖將所有的狂暴情緒都量化為攻擊參數，將所有的戰鬥本能都規劃為最優戰術路徑。
    兩種截然相反的創世級力量，在它的靈魂這個狹窄的戰場上，展開殘酷內戰。
    “啊啊啊啊——！！！”
    加茲格爾發出一聲不似獸人的、充滿了無盡痛苦與矛盾的咆哮。
    它的身體劇烈顫抖，龐大的肌肉群不受控製地痙攣，堅固的裝甲板接縫處，迸射出混合著綠色血液與藍色電弧的火花。
    它的靈魂，正在被活生生撕成兩半！
    就在這痛苦達到頂點的瞬間，它的基因深處，某個被塵封了六千萬年的、由古老造物主親手設下的“終極協議”，被這股能量衝突，強製性地撬開了一道縫隙。
    無數加茲格爾無法理解，卻又本能地“知道”其含義的信息碎片，衝刷著它瀕臨崩潰的意識。
    那是一段跨越星海的古老記憶，一段段破碎而宏偉的畫麵野蠻地湧入。
    他“看”到，一群由光芒與法則構成的、偉岸到無法想象的存在，正在用星辰為熔爐，鍛造著綠色的皮膚。
    他們的目的不是奴役，也不是娛樂。
    他們創造獸人，是為了對抗一種“東西”。
    畫麵跳轉，是一片無法被描述的、將“存在”本身都化為“無”的“絕對靜默”。
    加茲格爾“看”到，那“靜默”所過之處，繁盛的星係失去了光與熱，歸於冰冷；就連亞空間都陷入沉默，連神的概念都被磨平、擦除。
    而“aaagh！”，就是那些造物主，為了對抗這種終極的“無”，所設計出的“有”。
    “aaagh！”不是混亂，它是“存在”本身對抗“不存在”的終極呐喊。
    “aaagh！”不是毀滅，它是宇宙生命對抗絕對虛無的依仗。
    獸人，不是戰爭工具。
    獸人，是宇宙本身為了對抗“靜默”，所誕生的下限極低、上限卻極高的終極生物兵器。
    “原來……這才是……俺……”
    加茲格爾那被撕裂的靈魂，在這場宏大的、跨越六千萬年的史詩真相麵前，明白了。
    原始的“aaagh！”，是宇宙賦予它的、最強的矛。
    而馬庫斯的“矽魂”，是老大賜予它的、最利的刃。
    為什麽要選擇？
    它放棄了抵抗，任由那兩種讓它痛不欲生的力量，在它的靈魂深處，野蠻地衝撞、交匯、最終完美地融為一體。
    狂暴的意誌，找到了精準的宣泄口。
    冰冷的邏輯，獲得了強大的驅動力。
    “吞世者”加茲格爾的獨眼中，那混亂的紅藍旋渦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融合了兩種顏色、蘊含著宇宙所有戰爭智慧的猩紅星海。
    它張開巨口，發出了一聲全新的、足以讓整個星係法則都為之顫抖的戰吼。
    “aaagh！！！”
    這聲戰吼，既有獸人那原始的、足以扭曲現實的狂暴意誌，又帶著由兆京垓次計算得出的邏輯宣告。
    在這聲戰吼之下，戰場上所有幸存的毀滅者，它們剛剛被“邏輯炸彈”格式化的核心，瞬間被這股更高級的、融合了兩種矛盾的“真理”徹底衝垮，眼中的綠光盡數熄滅，化作了一堆冰冷的廢鐵。
    而那些陷入狂亂的“米戈”蟲潮，則在這聲戰吼的指引下，瞬間恢複了秩序。
    它們的集體意誌中，被強行刷入了一道全新的指令：【協同‘戰爭先知’，執行‘最優解’清掃協議。】
    加茲格爾環顧四周，它龐大的身軀非但沒有因為剛才的靈魂撕裂而受損，反而變得更加凝實，每一塊肌肉、每一片裝甲，都處在“aaagh！”與“邏輯”共同承認的、最完美的黃金分割點上。
    它隨手一擊，一拳轟出，拳風所過之處，空間出現了細微的、符合最優攻擊路徑的塌陷，精準地將數公裏外那尊已經失去靈魂的毀滅者君王殘骸，連同其身下的反重力平台，一同碾成了齏粉。
    不再需要“尋思”。
    它的每一次攻擊，都是“計算”出的、通往勝利的唯一真理。
    加茲格爾轉過身，向著虛空中馬庫斯所在的方向，在無數“米戈”與獸人小子的注視下，單膝跪地。
    這個動作充滿了力量與虔誠，讓整顆星球的地麵都為之震動。
    它的忠誠，不再是源於對強者力量的臣服。
    而是源於對“真理”的追隨。
    它從馬庫斯身上，從那終極的“靜默”中，窺見了這個宇宙的救贖。
    馬庫斯，是唯一能帶給這片黑暗宇宙救贖的存在。
    追隨他，就是追隨“aaagh！”存在的終極意義。
    而就在此時，星球地底的最深處，一座比薩雷克王座更古老、更龐大的墓穴中，一個被無數活體金屬管道連接著的、半邊身子已經腐化、長滿了扭曲血肉的毀滅者領主，緩緩地睜開了它的“感知器官”。
    它感受到了加茲格爾身上那股新生的、充滿了磅礴生命力與完美邏輯的“aaagh！”。
    它沒有憤怒，也沒有憎恨。
    在它那被“剝皮者病毒”徹底扭曲的邏輯核心中，隻閃過一個充滿了詭異藝術渴望的指令。
    【偵測到……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啟動……收藏……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