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帝國的雙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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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根·格裏姆納爾,站在太空野狼的戰列艦“芬裏斯之怒”號現已更名為“邏輯之牙01”號)的艦橋上,透過舷窗,看到了那支沉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獸人軍團。
    他的靈魂深處,那頭代表著芬裏斯野性的冰原狼,在看到這支“邏輯獸人”的瞬間,充滿了生理性的厭惡。
    太空野狼戰團曾經與獸人戰鬥了數千年。
    憎恨他們的野蠻,鄙視他們的混亂。
    但他也必須承認,那是一種充滿了生命力的、純粹的野性。
    而眼前的這些“獸人”,已經死了。
    他們的靈魂,被邏輯的牢籠所囚禁,變成了一具具綠色的、高效的殺戮機器。
    洛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甲。
    他感覺到,自己和那些獸人,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
    唯一的區別是,他腦海中的“矽魂”保留了一小部分名為“洛根·格裏姆納爾”的記憶。
    洛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邃的星海。
    一支支曾經屬於帝國暗麵各個勢力的艦隊,此刻都以完美的姿態,匯入這支龐大的艦隊。
    桀驁不馴的掠奪者,變成了精準的突擊單位。
    狡猾多變的傭兵團,成為了最高效的滲透模塊。
    所有曾經的個性、傳統、榮耀與仇恨,都在馬庫斯的意誌下,被抹平,被強行統一。
    這是一支完美的軍隊。
    一支……讓洛根自己,都感到絕望的軍隊。
    他仿佛看到,整個宇宙,都將在這片幽藍色的浪潮下,變成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高效運轉的機器。
    沒有薩迦,沒有蜂蜜酒,沒有在冰原上追逐巨獸的自由。
    隻有指令執行與最優解。
    他的腦海裏,那頭不屈的冰原狼,發出了無聲的嚎叫,它在衝撞,在撕咬,試圖掙脫那無形的枷鎖。
    “不……”他的靈魂在發出抗拒。
    【清理中……情感連接強度過高,執行情感隔離……】
    劇痛!一種超越肉體的、撕裂靈魂的劇痛傳來!那頭冰原狼的哀嚎變得淒厲,它被無數藍色的數據鎖鏈捆綁,拖入邏輯核心的最深處,被強行封印。
    【清理完畢。節點‘監工01號’,已恢複至最佳運行狀態。】
    洛根·格裏姆納爾的身軀微微一震。
    他眼中的掙紮與痛苦緩緩褪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幽藍。
    他重新變回了那個完美的、冷酷的、絕對服從的“芬裏斯改造項目01號監工”。
    “‘邏輯之牙’艦隊,所有單位,報告狀態。”
    “所有單位狀態正常,引擎功率100,武器係統已上線,隨時可以執行作戰指令。”一個狼衛回應。
    “很好。”洛根的聲音,與他曾經最鄙視的機械教賢者,別無二致。
    遠征軍,集結完畢。
    在馬庫斯那神明般的意誌下,這支由數個種族、無數戰艦構成的龐大艦隊,緩緩調轉方向。
    它們的目標,是那片被視為禁忌的、充滿了未知的、現實宇宙最大的傷口。
    不需要戰前的動員。
    也不需要激昂的演講。
    更沒有向帝皇祈禱。
    隻有一道響徹在每一個“節點”靈魂深處的指令。
    【開始。】
    “馬庫拉格之耀”號艦橋。
    基裏曼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道正在閉合的空間裂痕。
    那封來自馬庫斯的“信函”,附帶的未來人類即將麵臨的絕境模擬景象,都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回放。
    但,更讓他感到震驚和不解的,是剛剛黃金王座上傳來的那股意誌。
    那是父親的意誌。
    浩瀚、威嚴,無可匹敵。
    但這股力量,並沒有指向帝國暗麵,沒有去懲罰那個自立為王的“新神”。
    它衝向了亞空間,以霸道的姿態,將混沌四神那即將衝入現實的憤怒,強勢地擋了回去。
    為什麽?
    為什麽父親要保護他?
    基裏曼的腦海閃過一萬種可能。
    是父親被馬庫斯控製了?
    不可能,沒人能控製帝皇。
    是父親也墮落了?
    更加不可能,祂是人類最後的防線。
    那麽,隻剩下一個最讓他難以接受的解釋。
    連父親,也都默許了馬庫斯的所作所為。
    一股巨大的、被背叛的憤怒,就要衝垮基裏曼的理智。
    他們到底在為了什麽而戰?
    為了人類的自由,為了帝皇的理想,為了將人類從蒙昧與暴政中解放出來,他們付出了無數的犧牲。
    現在,馬庫斯正在建立一個比舊日之夜更加殘酷的、扼殺所有個體自由意誌的牢籠。
    而父親,竟然在保護這個牢籠的締造者。
    “攝政王大人?”旁邊的榮譽衛隊隊長西卡留斯,感受到了基裏曼身上散發出的、幾乎要將空間撕裂的恐怖憤怒,小心翼翼地開口。
    基裏曼沒有回答。
    他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大遠征的時代。
    他想起了父親為了推行《帝國真理》,焚燒古泰拉所有教堂的鐵腕。
    想起了父親為了創造星際戰士,對自己和兄弟們進行的基因改造。
    想起了父親為了對抗混沌,做出的那些冷酷到極點的、以億萬生命為代價的戰略決策。
    父親,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情的存在。
    他是一個極致的實用主義者,一個為了人類的存續,可以犧牲一切的、最偉大的“暴君”。
    基裏曼忽然明白了。
    父親與馬庫斯,在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狂奔。
    他基裏曼,選擇相信人性,試圖在保留人類自由與尊嚴的前提下,贏得這場絕望的戰爭。
    而馬庫斯,則選擇了另一條路。
    一條更直接、更高效,也更殘酷的路。
    他直接舍棄了人性“自由”這個最大的不可控因素,將所有的一切,都納入了強“監管”。
    無謂對錯。
    隻有選擇。
    而父親的選擇,似乎已經很明確。
    在“可能失敗的自由”和“必然勝利的掌控”之間,父親的天平,似乎更傾向於後者。
    不……不對。
    基裏曼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想起了那封信函中包含的海量信息,那些關於人類未來麵臨的絕望。
    他想起了泰拉的禁忌檔案中,那些關於“終焉”、“吞噬群星之物”的、語焉不詳的記載。
    他想起了一個被抹去的、來自於寂靜王的警告,一個讓帝皇都為之沉默的詞——“終焉”。
    父親對抗的,不僅僅隻是混沌。
    還有連祂都感到棘手的、未知的東西。
    基裏曼緩緩地坐回了他的王座。
    他身上的怒氣,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屬於攝政王的疲憊與決然。
    他終於理解了父親的痛苦。
    也理解了自己將要背負的命運。
    他和馬庫斯,就像帝國的雙頭鷹。
    一個望向光明,一個凝視黑暗。
    他們理念相悖,道路相左,但他們的目標,卻是一致的。
    為了人類的存續。
    “攝政王大人,我們……是否要將帝國暗麵,標記為敵對勢力?”西卡留斯再次問道。
    基裏曼搖了搖頭。
    “不。”
    他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沉穩。
    “傳我命令,不屈遠征,繼續按原計劃執行。我們的敵人,是混沌,是異形,是所有威脅到人類存續的勢力。”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那片屬於馬庫斯的、幽藍色的星河。
    “至於馬庫斯·凱恩……他有他的戰場;我們,有我們的。”
    “在最終的敵人被消滅之前,我們沒有內戰的資格。”
    基裏曼抬起手,拿起了他的帝皇之劍。
    劍刃上,倒映出他那張寫滿了決心的臉。
    為了勝利。
    一切為了勝利。
    沒有什麽犧牲大到不可接受。
    這是他從父親那裏學到的、最深刻,也是最痛苦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