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接觸戰的結局，與其說是一份戰報，不如說是一場橫跨數個星區的宇宙葬禮。
    萬億條代表著死亡的哀嚎，匯成一股股精神洪流，衝刷著馬庫斯的神性意誌。
    在他的思維空間內，沒有沙盤，沒有推演。
    隻有一片由無數種未來交織而成的，狂亂的混沌風暴。
    馬庫斯的意誌，是這片風暴中唯一的“真實”。
    他伸出手，直接無視了那些代表著“常規勝利”的、看似光明的未來路徑。
    那些路徑太慢，太漫長。
    需要用他麾下最精銳的軍團，去和無窮無盡的蟲潮進行上千年的慘烈對耗。
    被動，且低效。
    他的目光穿透所有戰爭迷霧，直接鎖定了風暴的核心——那股名為“蟲巢意誌”的龐大存在。
    “讓我看看，你的‘本能’是什麽。”
    馬庫斯的意誌化作一隻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扼住了那團代表蟲巢的、貪婪的紅色意誌。
    它無法理解這種來自更高維度的入侵。
    在馬庫斯的“讀取”下，蟲巢意誌那看似複雜的戰略邏輯被層層剝開，露出了它最底層的驅動核心。
    不是生存。
    不是進化。
    是“餓”。
    單純永無止境的、對生物質刻在基因最深處的饑餓渴望。
    它會吞噬一切能吃的東西，無論那是不是陷阱。
    因為它無法理解“陷阱”。
    它隻理解“食物”。
    這，就是它的本能。
    “找到了。”
    馬庫斯的神性意誌中，一個殘酷且高效的計劃，瞬間成型。
    【警告！蟲巢意誌正在完成針對‘神性武裝’的反製進化，預計剩餘時間：71標準泰拉小時。】
    【屆時，懲戒者軍團效能大打折扣。】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響起，恰像是在為馬庫斯的劇本，敲響了催場的鍾聲。
    時間，足夠了。
    他的意誌，跨越無盡虛空，連接到兩個人的靈魂深處。
    一個，是神聖泰拉的攝政王，羅伯特·基裏曼。
    另一個，是火星的機械大賢者，貝利撒留·考爾。
    “啟動，‘饕餮盛宴’協議。”
    ……
    神聖泰拉，皇宮之內。
    基裏曼正俯瞰著巨大的全息星圖，他那屬於基因原體的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堅毅與疲憊。
    突然，他的身軀劇烈一震。
    那道神諭，直接在他的靈魂中回響。
    計劃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以及那個最終的、不計代價的目標，被強行灌入他的認知。
    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不……不！！”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伸手死死撐住王座的扶手。
    “你不能這麽做！馬庫斯！！”
    他對著虛空怒吼，聲音中充滿痛苦。
    “那是帝國衛隊！是星界軍！是億萬個為了人類還在浴血奮戰的士兵！他們是戰士，不是你盤子裏的肉！”
    這是屠殺！
    是讓他，親手將自己所有的子民，推入那張吞噬一切的巨口之中。
    回應他的，是馬庫斯更加無奈的歎息。
    沒有強迫，沒有控製。
    隻有一幅幅血淋淋的未來畫卷，在他的腦海中展開。
    他看到了，在常規戰爭中，星際戰士戰團一個接一個地覆滅。
    他看到了，但丁帶領重獲新生的聖血天使依舊奔向終結。
    他看到了，洛根·格裏姆納爾帶領芬裏斯之子依舊被蟲潮淹沒。
    他看到了，泰拉的城牆被攻破，黃金王座的光輝熄滅。
    億萬種未來，億萬種失敗。
    所有推演的道路，都指向同一個結局——人類的徹底滅絕。
    除了這一條。
    這條用億萬忠誠士兵的血肉鋪就的，通往勝利的唯一捷徑。
    基裏曼的憤怒消失了。
    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緩緩直起身，那挺拔的脊梁，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扛起了這個種族所有的重量與罪孽。
    最終基裏曼還是接通了帝國全軍的通訊。
    他的嘴唇開合，一字一頓地，向整個銀河，下達了那道他此生最痛恨的命令。
    “以……帝國攝政王之名。”
    “所有艦隊，所有軍團……目標，蟲巢核心‘利維坦’……”
    “發動……決死衝鋒。”
    在他身旁，貝利撒留·考爾的反應，則是另一個極端。
    這位機械大賢者的機械義眼，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他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因為這個計劃的冷酷與壯麗，陷入了一種宗教般的狂喜。
    “神跡！這才是真正的神跡！！”
    “用億萬的生命去丈量神明的胃口，用注定的犧牲去換取未來的勝利！這才是‘真理’的慈悲。”
    他甚至不等基裏曼說完，便狂熱地接入了輔助軍團的指揮網絡。
    “正在為誘餌艦隊規劃‘最大化血肉暴露’航線。”
    “正在重新構建獸人軍團的‘aaagh！’力場，使其散發出最‘美味’的靈魂波動。”
    “正在向帝國衛隊的所有士兵，上傳‘光榮殉道’的極樂模因，確保他們在被吞噬的瞬間，依舊能無痛苦地感受到無上的榮耀！”
    ……
    蟲巢意誌，上鉤了。
    當那片由億萬戰艦組成的、遮蔽小半個銀河的“食物”，以飛蛾撲火的姿態，毫無保留地衝向它時，蟲巢意誌放棄了所有戰略。
    它的億萬張嘴，流下了貪婪的口水。
    吃！
    吃光它們！
    整個蟲巢艦隊的血肉蜂巢，不由自主地向著誘餌艦隊的方向收縮、聚集。
    它本能的將所有的主力，所有的精銳，甚至那些還在孵化中的、用以反製神性的終極單位，都投入到這場從天而降的血肉盛宴。
    銀河係的邊緣，一個由億萬生命互相糾纏、吞噬、消融的“死亡旋渦”就此形成。
    也就在這一刻。
    在遠離主戰場的黑暗虛空中。
    馬庫斯的核心軍團悄然現身。
    最精銳的懲戒者軍團。
    無窮無盡的納米機器人軍團。
    以及，由但丁和洛根·格裏姆納爾所率領的、被“真理”重塑的暗麵疆域精銳軍團。
    一支幽藍色的、絕對理性的神罰艦隊，完成了它們的亞空間跳躍。
    它們的目標，直指那片“死亡旋渦”後方——那片因為主力被盡數調走，而顯得空前虛弱的、蟲巢意誌真正的思維中樞。
    馬庫斯的神性武裝，開始全力運轉。
    他隔著無盡的虛空，將那億萬誘餌在被吞噬時，所爆發出的、最極致的恐懼、絕望與痛苦，盡數吸收。
    然後，他將這些龐大的負麵情緒，通過“歡愉”權柄進行提純、放大，再反向注入蟲巢意誌的感知中。
    這是一種精神層麵的終極麻醉。
    讓那頭正在饕餮盛宴中狂歡的巨獸，陷入一種極度的、因“飽腹”而產生的、幸福的“遲鈍”之中。
    它甚至沒有察覺到，一柄最鋒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懸在了它的頭頂。
    核心軍團的武器係統，校準完畢。
    每一發炮彈，都注入了足以否定“存在”本身的概念。
    馬庫斯冰冷的意誌，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