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係在燃燒。
    那場名為“饕餮盛宴”的宇宙葬禮，殘留的冰冷絕望，仍是數個星區揮之不去的噩夢。
    但在廢墟之上，一種全新的情緒正在野蠻滋生。
    希望。
    維迪安星區，一座被戰火犁了三遍的農業世界上。
    幸存的農奴們從地洞裏爬出，他們抬起頭，仰望著那片被清空的、幹淨到令人恐懼的星空。
    怪物……退了。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需要知道。
    “我們……活下來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聲，劫後餘生的狂喜瞬間引爆了整顆星球。
    人們擁抱著，哭泣著，親吻著焦黑的大地。
    這股源自億萬靈魂深處最純粹的感激與希望，匯成一道無形的精神海嘯，瞬間席卷整個銀河。
    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勝利都不同。
    馬庫斯的神性武裝，那台高效到冷酷的轉化熔爐，早已為這場盛宴備好了餐盤。
    【係統提示：檢測到超大規模‘希望’頻段定向能量湧入！】
    【係統提示：正在吸收，提純，轉化為‘信仰之力’……轉化效率99.99。】
    戰爭的另一種戰利品，僅此而已。
    ……
    神聖泰拉。
    至高領主議事大廳，羅伯特·基裏曼獨自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圖前。
    勝利了。
    但代價，是超過七十個滿編的帝國輔助軍團，連同他們的仆從軍，從存在層麵被徹底蒸發。
    基裏曼閉上眼。
    那些忠誠士兵在被吞噬前，高喊帝皇之名的最後禱告，仍在他耳邊回響。
    他的靈魂，在名為“罪孽”的烈火上反複灼燒。
    每一個名字，每一個番號，都是他親手簽發的死亡判決。
    “我……都做了什麽……”
    他的嘴唇無聲地顫抖，一股源自基因原體深處的巨大悲痛，幾乎要將他壓垮。
    但一個聲音在他的靈魂中響起。
    “這是當下的最優解。”
    “用最少的犧牲，換取人類最大的勝利。”
    基裏曼知道，馬庫斯是對的。
    但這種認知，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他的人性。
    他抬起手，試圖在指揮界麵上調出那些被獻祭軍團的詳細傷亡報告。
    哪怕隻是名字。
    他需要記住他們。
    “攝政王閣下！不要再沉溺於無意義的感傷！”
    貝利撒留·考爾的全息投影突兀地跳出。
    這位機械大賢者極度興奮地打斷了基裏曼的內疚。
    “一份報告！一份來自前線的、最完美的報告！”
    考爾揮動機械附肢，一份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數據文件投射在基裏曼麵前。
    “您看到了嗎！這是歐姆尼賽亞顯靈，是萬機神最慈悲的恩賜！”
    考爾的聲音尖銳而狂熱。
    “我強烈建議！停止所有傳統武器的生產，黎曼魯斯坦克、爆彈槍……這些都是低效的原始工具！”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
    “建立‘真理聖堂’！篩選出信仰最虔誠的信徒，將他們的大腦替換為水晶單元，讓他們成為‘真理’在人間的服務器，實現真正的、物理層麵的飛升！讓每一個帝國士兵，都有行使‘神’的權柄！”
    “夠了，考爾！”基裏曼低吼，他的聲音裏充滿疲憊與厭惡，“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那些犧牲者的褻瀆，他們是人，不是莫得感情的機器！”
    “人性？人性能阻擋蟲潮意誌嗎？”考爾反駁，他的機械義眼紅光大盛，“隻有投入真理的懷抱，人類才能……”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就在這時。
    整個太陽係，都為之一顫。
    一股古老的、浩瀚的、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意誌，從黃金王座之上蘇醒。
    大殿內的空氣凝固成了實質，無形的壓力讓考爾的全息投影都開始扭曲，基裏曼更是感到自己的基因原體之軀都在這股意誌麵前戰栗。
    帝皇。
    他那飽經萬年折磨的靈魂，在馬庫斯淨化亞空間之後。
    那代表“存護”的神性，一直在注視著帝國的子民。
    祂看到了蟲巢的退卻，聽到了人類劫後餘生的歡呼。
    在祂宛如恒星般龐大的思維中，沒有憤怒，沒有嫉妒，隻有無盡的疲憊。
    風雨飄搖的帝國，蟲族兵鋒下的子民，需要一個新的、更強大的燈塔。
    於是，帝皇的意誌，做出了一個最大膽的決定。
    祂將覆蓋了整個銀河係的人類信仰網絡，從自己身上……解開了。
    然後，祂將這片由億萬人類萬年來的所有情感、記憶、痛苦、希望、罪孽所構成的無垠之海，一股腦地扔給了馬庫斯。
    既然你要自己贏一個真實的結果，那麽就成全你。
    【係統警告】：檢測到‘帝皇’意誌波動。
    【係統警告】：非敵對行為，目標正在解除對‘人類泛意識集合體’的錨定
    【係統警告】：終極精神衝擊來襲，強度無法估算！警告！警告！神性核心正在被汙染！】
    馬庫斯的神性意誌，感受到了整個銀河層級的精神“衝擊”。
    那不是能量。
    那是億萬兆人類所有喜怒哀樂的集合。
    一瞬間，他的精神空間被無窮無盡的畫麵所淹沒。
    荷魯斯在泰拉城牆上投來的、混雜著父子之情與無盡背叛的眼神，試圖喚起他的“愧疚”。
    一個母親在核冬天裏抱著早已冰冷的嬰兒，發出無聲哭泣，試圖用“悲傷”將他淹沒。
    一個審判官在拷打異端時的冷酷與懷疑。
    一個孩童在巢都底層被餓死的絕望。
    一個星際戰士戰死前的忠誠禱言。
    一個叛徒墮入混沌時極致的狂喜……
    忠誠、背叛、愛戀、憎恨、犧牲、貪婪……
    無窮無盡的精神信息，化作狂暴的靈能風暴，試圖要將馬庫斯的神性同化為混沌的一部分。
    一般的神明，在麵對這超強的精神洪流，都隻有一個結局——被汙染，被同化，被扭曲。
    但馬庫斯，除外。
    他是“真理”的顯化，是秩序、是開拓、是均衡。
    馬庫斯的神性核心瘋狂運轉。
    那片能淹沒宇宙的靈魂海洋，在馬庫斯的意誌下，被強行分門別類，拉入一個個源能引擎陣列之中。
    “希望”被提純為驅動神性的燃料。
    “恐懼”被轉化為針對敵人的精神武器。
    “忠誠”被強化為所有軍團的本能。
    “痛苦”與“絕望”……則被標記為奮鬥的動力。
    他承受住了。
    不，他征服了。
    於是，王座交替。
    【係統提示：恭喜宿主成為‘人類泛意識集合體’的唯一指定信仰錨點！源能獲取模式已更新！】
    此刻，從整個銀河係，從數以兆億計的人類靈魂深處，湧向他的，是一片由純粹信仰構成的、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
    在遙遠的維迪安星區，那名蜷縮在戰壕裏的帝國衛隊老兵，正對著一枚磨損的帝皇天鷹章做著最後的祈禱。
    突然，回應他的，不再是那熟悉的、溫暖卻遙遠的金色光輝。
    而是一道理性而又淵博的幽藍色光芒。
    他感到自己的大腦在瞬間被接入了一個龐大的戰術網絡。
    敵人的位置、彈道、弱點，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他手中的激光槍，其內部結構在幽藍色的光芒中被瞬間重構，槍身變得更加堅固，能量輸出的功率提升了數倍。
    一個清晰、簡潔、高效的戰術指令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左翼30度，敵方火力點，開火。命中率：99.7。”
    老兵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一道更熾熱的光束，精準地命中了目標。
    他愣住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那枚不再發光的天鷹章。
    神，變了。
    馬庫斯的神性，在這股無窮信仰的滋養下，開始發生質變。
    他的目光，穿透了銀河的邊界，望向那片更深邃的虛空。
    受傷的巨獸，再度歸來。
    這一次，是整個泰倫蟲族。
    這個以吞噬宇宙為生、代表“繁育”意誌的種族，其全部的力量，正從四麵八方，向著這“銀河”匯聚而來。
    馬庫斯對此早有預料，沒有絲毫的意外。
    他下達了新的諭令。
    “蟲潮再臨。”
    “全員，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