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人性的複蘇

字數:5507   加入書籤

A+A-


    冰冷的芬裏斯星區,在帝國的戰略圖上,被標記為“遲滯節點”。
    一個注定要被犧牲的坐標。
    一支脫離了蟲巢意誌的泰倫分艦隊,如同一根饑餓的觸須,正貪婪地伸向這片星域,準備享用血肉的殘羹。
    按照“真理”權柄的完美計算,駐守於此的太空野狼,在經過“矽魂”改造後,已是最完美的戰爭機器。
    他們將化身最冷靜的屠夫,用最小的代價,為帝國爭取到寶貴的0.78個標準時。
    一切,本該如此,精準,高效,且冰冷。
    一名代號“爪734”的太空野狼戰士,正駕駛著雷鷹炮艇,準備執行一次教科書般的精準打擊。
    他腦中的“矽魂”核心正以超光速運轉。
    冰冷的數據流瀑布般刷過他的視網膜,敵方生物戰艦的每一個結構弱點,都被放大、標記,清晰得如同掌紋。
    恐懼、憤怒、榮耀……
    這些屬於“魯斯之子”的古老情感,被標記為無用的垃圾數據,死死地壓製在邏輯協議的最底層。
    他即將扣下扳機。
    這將是一次評分高達99.8的“最優解”攻擊。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個不該存在的畫麵。
    一艘拖著濃煙的帝國運輸船,船身塗裝著他們芬裏斯家園的狼頭圖騰。
    三頭泰倫石像鬼正戲謔地追逐著它,像貓戲弄一隻垂死的老鼠。
    通過高倍光學連接,他甚至能看清舷窗後麵,那些同胞們因為絕望而扭曲的臉。
    “矽魂”的指令瞬間彈出,毫無溫度。
    【警告:低價值目標,放棄救援。任何偏離,將導致任務失敗率上升34.5。】
    【指令:無視。】
    這是“真理”。
    是絕對正確的邏輯。
    然而,當那艘運輸船被翠綠色的生物等離子體瞬間撕碎,在死寂的真空中炸成一團無聲的、絢爛的煙花時……
    戰士的“矽魂”核心,那道由完美藍色邏輯構成的鏈條,崩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一股滾燙的、被壓抑了太久的岩漿,從裂縫中轟然噴發!
    他眼前那完美的戰術界麵、彈道軌跡、敵我識別……瞬間被血色覆蓋,然後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阿薩海姆冰原上呼嘯的暴風雪。
    他的父親,那個滿臉胡茬的老戰士,曾指著芬裏斯的天空對他說:
    “小子,給老子記住,狼群,為守護而戰!”
    守護……
    【警告!作戰單元‘爪734’情感模塊檢測到異常!‘悲痛’與‘憤怒’數據流嚴重超載!啟動強製修正……】
    “修正?”
    戰士的喉嚨裏,擠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般的低吼。
    “修正你媽的蛋!”
    他放棄了那個完美的“最優解”,猛地一拉操縱杆!
    雷鷹炮艇發出一聲痛苦的金屬呻吟,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悍然調頭,筆直地撞向了那三頭剛剛飽餐過後的石像鬼!
    他沒有開火。
    他選擇了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
    用雷鷹最堅固的撞角,將那三頭怪物連同它們沾滿了同胞血肉的口器,一同碾成了冰冷的宇宙塵埃!
    複仇完成的瞬間,他按下了廣域廣播鍵。
    沒有報告,沒有言語。
    隻有一聲發自靈魂最深處、屬於芬裏斯冰原狼的、最原始的咆哮!
    “嗷嗚——!!!!”
    這聲咆哮,不是數據。
    它是一種能通過基因種子產生共鳴的靈魂病毒!
    它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所有太空野狼戰士腦中那座冰冷的邏輯囚籠!
    【警告!‘芬裏斯改造項目’遭受未知‘野性’概念汙染!】
    【警告!‘榮譽’、‘家園’、‘複仇’等冗餘情感數據,正在反向覆蓋‘真理’核心協議!協議崩潰中……54……99……崩潰!】
    旗艦“阿薩海姆之怒”上,狼王洛根·格裏姆納爾,這位曾經完美的星區指揮官,身軀猛地一顫。
    他不是“聽到”了咆哮。
    他是“感到”了。
    他感到一個年輕的子嗣,在無盡的憤怒中,將自己連同靈魂一同燃盡。
    那股狂暴的意誌像一柄無形的巨錘,轟然砸碎了他腦中沉睡已久的、名為“理性”的枷鎖。
    那頭被囚禁在邏輯深處的遠古冰原狼,被億萬同胞的悲鳴所喚醒,它睜開雙眼,用利爪撕碎了那層冰冷的藍色囚籠!
    洛根眼中,代表絕對理性的幽藍色光芒迅速褪去。
    一抹燃燒著無盡怒火的、屬於野獸的金色,重新占據了他的雙眸!
    “我……是誰?”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中回答:【芬裏斯改造項目01號監工。帝國的工具。】
    “不。”
    洛根緩緩站起身,一把抓起指揮台上那塊厚重的戰術數據板,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將其生生捏成了廢鐵!
    他轉身,抄起了那柄象征著狼王榮耀與怒火的戰斧——“莫凱”。
    斧刃嗡鳴,寒霜乍現!
    “我是洛根·格裏姆納爾!”
    他一字一頓,吼聲如雷,響徹整艘旗艦。
    “我是魯斯的子嗣!芬裏斯的狼王!”
    “為了魯斯!為了芬裏斯!!”
    他的戰吼,是點燃火藥桶的最後一顆火星,徹底喚醒了所有子嗣靈魂最深處的野性!
    “為了芬裏斯!”
    “為了全父!”
    “嗷嗚——!!”
    一時間,狼嚎響徹星區,連蟲巢意誌的心靈低語都被這股狂野的意誌所壓製!
    太空野狼的戰術風格,在瞬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
    他們不再是精準的機器,而是變回了那群讓整個宇宙都為之戰栗的維京狂人!
    一艘炮艇被集火擊毀,駕駛員在狂笑中,操控著火球撞向蟲族巨獸的血盆大口。
    一支終結者小隊無視了係統計算出的最佳爆破點,用鏈鋸斧和動力拳套,硬生生在無盡的蟲海中殺出一條血路,隻為親手砍下那頭主宰的頭顱!
    戰損在飆升。
    但他們的戰鬥力,卻以一種不合邏輯的方式,不降反升!
    ……
    馬庫斯的神性意誌,俯瞰著這一切。
    他的“真理”權柄,第一次得出了一個“悖論”般的結論。
    【錯誤:非理性行為導致戰鬥效率提升。邏輯無法解析。】
    他的第一反應,是啟動“強製修複”,用更強大的神性意誌,抹平這個名為“人性”的漏洞。
    但就在他的意誌即將降臨芬裏斯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從狼王洛根身上,一股純粹的、蠻荒的“守護意誌”跨越星海而來。
    這股意誌,竟與他神性中那份來自帝皇的“存護”權柄,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就像兩把音叉,一把由完美法則構成,一把由粗糙人性打造,卻在某個不可思議的頻率上,一同震動。
    馬庫斯的神性意誌中,第一次出現了“邏輯”之外的東西。
    那是一種名為“趣味”的情緒。
    “原來如此。”
    “絕對的理性,並非唯一的答案。”
    他的意誌中,沒有憤怒,沒有意外,隻有發現新大陸般的了然。
    “這或許不是一個需要修複的‘錯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見的、冰冷的弧度。
    “……而是一個值得期待的,‘驚喜’。”
    【係統指令更新:】
    【……將‘芬裏斯星區’劃定為‘人性變量觀察區’。】
    【……項目代號:‘野性之心’。】
    他決定暫時收回那無所不在的“真理”之網,饒有興致地看看這群被他視為“冗餘數據”的狼崽子,究竟能掀起一場怎樣壯麗的風暴。
    馬庫斯的完美計劃,沒有出現裂痕。
    而是多了一個更加危險,也更加……有趣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