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走了，房間裏還飄著他那股濃烈的香水味，桌上隻留下一張極薄的晶卡。
    他前腳剛踏出自動門，套房裏的氣氛立刻變得壓抑。
    “剛才那不是錯覺。”
    瓦爾特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有什麽東西……降臨了。”
    “層級很高。和‘崩壞’是同類，甚至……更在之上。”
    穹正把一塊吃剩的蛋糕皮丟進那個鑽石垃圾桶，看著桶內幽藍色的光芒將食物分解成能量粒子。
    聽到瓦爾特的話，他頭也不抬地開口：
    “嗯……一個感覺很硬，一個感覺很快。”
    他歪了歪頭。
    “硬的那個，它不喜歡我。它想把我拆了，重新砌成它喜歡的牆。”
    “快的那個……它喜歡我。它覺得我之前打死的那隻大蟲子，肉質不錯，想讓我再去抓幾隻。”
    這番話讓姬子端著咖啡的手停在半空。
    “‘存護’……與‘巡獵’。”姬子的聲音發幹。
    克利珀與嵐，兩尊星神，同時注意到了這裏。
    三月七聽得發懵：“被星神盯上……是好事嗎？像網紅被大v點讚了？”
    “是被屠夫盯上的豬，和被鐵匠看中的礦。”
    丹恒轉過身，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他體內的持明血脈，在剛才那兩股意誌降臨時，也感到了被天敵俯視的恐懼。
    “在祂們眼裏，你不是‘穹’。”丹恒直視著那個還在玩垃圾桶的少年，“你隻是‘材料’，或者‘武器’。”
    穹終於抬起頭，又露出那副熟悉的笑容。
    “哦。”
    他應了一聲。
    武器？
    他曾是終結一個宇宙的最終武器。
    材料？
    他的靈魂，本就是構築世界的核心材料。
    他隻是覺得，這個宇宙的“物業”和“保安”，有點大驚小怪。
    就在這時，桌上那張晶卡閃爍起來，砂金那張塗滿發膠的臉再次彈出。
    “我親愛的合夥人，一個展現我們合作誠意的機會來了！”
    砂金的聲音亢奮。
    “公司有一批基因樣本，需要從‘塔拉星域’運往‘匹諾康尼’。但航線要經過‘沃魯克之喉’，那裏盤踞著一群叫‘博黎人’的小可愛。”
    全息影像切換，出現了一群形態扭曲、身上長滿菌菇肉瘤的怪物。
    “豐饒信徒，再生能力極強。”砂金聳了聳肩，“所以，想委托星穹列車護送。報酬絕對豐厚。”
    他頓了頓，笑容變得別有深意。
    “哦，對了，‘沃魯克之喉’旁邊，恰好有一座‘不倒的豐碑’，是‘存護’信徒的聖地。說不定，能有別樣的開拓之美呢。”
    影像消失。
    瓦爾特立刻斷言，“砂金想看你在‘存護’和‘豐饒’之間，會選擇哪一邊。”
    姬子看向穹，將決定權交給他。
    穹看著垃圾桶裏的蛋糕殘渣化為光點，滿意地點點頭。
    “去。”
    他回答得幹脆利落。
    “他說，報酬豐厚。”
    ……
    星穹列車躍遷。
    “沃魯克之喉”是一片死寂的星域。
    破碎的星球殘骸，在遠處衰敗恒星的幽光下漂浮。
    襲擊在運輸艦與列車完成對接的第三分鍾，毫無征兆地爆發。
    無數狂暴的博黎人從巨大的隕石陰影中湧出。
    它們的嘶吼不含任何情緒，隻有對生命的無盡貪婪。
    “數量太多了！”
    三月七的箭矢化作冰晶的風暴，瞬間凍結了前方一大片怪物。
    但下一秒，令人作嘔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冰雕內部，無數眼球和肉芽瘋狂增殖、膨脹，“哢嚓”一聲，從內部撐碎了冰層！破碎的冰塊裏，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三、四隻更小、更扭曲的怪物。
    丹恒的長槍劃過一道殘影，一槍揮出，撕裂了七八頭博黎人。
    可那平滑的傷口處，噴湧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上百條蠕動的、長著細密牙齒的肉藤，嘶叫著纏向他的槍身，試圖將這件兵器也“消化”、“同化”。
    這就是“豐饒”的恩賜。
    無序，瘋狂，永無止境的增殖。
    穹看著這一切。
    他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危險。
    實在是太惡心。
    太低效了。
    太醜陋了。
    這叫處理濕垃圾，而且還是會到處亂爬、汙染環境的濕垃圾。
    處理垃圾，就應該用垃圾處理廠的方式。
    他抬起手掌，一縷微弱的金色光芒開始凝聚。
    那是來自【巡獵的箭矢】的殺伐概念。
    但他沒有立刻射出。
    那從馬庫斯靈魂本源帶來的，對“結構”、“定義”、“邏輯”的絕對掌控力，被悄然注入了這縷代表“毀滅”的金光之中。
    【錯誤：無限製增殖違背秩序基礎。】
    【修正方案：定義“個體”邊界，寫入“凋亡”指令。】
    【執行。】
    穹屈指一彈。
    一道極細的金色光矢射出。
    射入了那片混亂的虛空。
    下一刻，以那道金光為原點，無數金色光矢擴散，籠罩了整個戰場。
    領域之內，所有博黎人的自愈，就此“卡住了”。
    被擊中的博黎人，沒有再生，沒有增殖。
    三月七的冰箭射中目標，怪物被徹底凍結，變成了真正的冰雕。
    “這……它們……不動了？”三月七看著自己的箭矢，感到困惑。
    那是穹用更高維的“秩序”，在這片空間下了一個新的定義：
    【在此處，“豐饒”的邏輯無效。】
    隨著他不斷彈出金色的“秩序之絲”，越來越多的博黎人失去了它們的“神恩”，攻勢隨之瓦解。
    也就在這時，那股來自“巡獵”星神的意誌驟然降臨。
    不再是遙遠的窺探。
    而是近在咫尺的審視，帶著欣賞。
    忽然。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粗暴地衝入穹的腦海。
    億萬場戰爭的殺戮，無數星球的腐化與淨化，橫跨整個宇宙的追獵軌跡……
    所有信息最終匯聚，在他腦中凝成了一份星圖。
    星圖上，一個被鮮紅叉號標記的坐標，坐標旁是“豐饒”那扭曲的、象征藤蔓與繁衍的徽記。
    緊接著，一個意念出現在他的意識裏，隻有一個字。
    【來】。
    這是來自“巡獵”的……邀約。
    邀請他，加入這場橫跨宇宙的、永無休止的狩獵。
    穹站在化為宇宙塵埃的博黎人屍骸中，指尖的金光緩緩散去。
    嗡——
    在他口袋裏，那台屬於三月七的、被他“借”來用的手機，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屏幕自動亮起。
    上麵是三月七剛剛發來的一張抓拍。
    照片上的他，神情冷峻，周身環繞著金芒，帥得一塌糊塗。
    照片下麵，是一行閃閃發光的粉色藝術字，以及十幾個可愛的兔子和星星貼紙。
    【哇！穹你好帥！是新的必殺技嗎？星星眼）(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