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股概念被完全吸收的瞬間，遙遠的星海深處。
    一道由“巡獵”意誌構成的金色光矢，正以超越因果的速度航行，它的目標，是抹除下一個被標記的“豐饒”孽物。
    而穹，那個被它臨時標記，選作“武器”的存在，是它航行軌跡上的一個坐標。
    忽然，這道金色光矢微微一滯，並非遲疑，而是發生了某種底層的邏輯優化。
    一股全新的概念氣息，從那個坐標點上傳來，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標記之中。
    那是“虛無”。
    但這份“虛無”的氣息，沒死寂與沉淪，它被一種更霸道、更純粹的秩序之力強行重塑，變成了一股隻為“終結”而存在的殺伐之氣。
    它不再是讓萬物歸於沉寂的虛無。
    而是變成了讓“抹除”這一行為更加高效、更加徹底、更加不講道理的鋒刃。
    巡獵的意誌沒有思考能力，它隻遵循最古老的邏輯。
    【目標（武器）已自我升級。】
    【抹除效率……預計提升176。】
    冰冷的意誌得出了結論。
    這件武器，變得更好用了。
    嗡——金色光矢的速度陡然暴增，光芒比之前熾烈了三分，更加冷酷地撕裂空間，奔赴下一個早已注定毀滅的戰場。
    ……
    夢境夾層中。
    “有水嗎？”
    穹終於開口，一句平淡的問話。
    他轉過頭，看向已經徹底石化的三月七和砂金，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苦惱。
    “有點幹，噎得慌。”
    砂金再也撐不住了。
    他沒有尖叫，沒有怒吼，而是發出一陣被壓抑的低沉笑聲。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失控，最終轉為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著，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滾落，混雜著塵土，在他華貴的臉上劃出狼狽的痕跡。
    賭徒的尊嚴、埃維金人的驕傲、公司“石心十人”的身份……
    他一生都在豪賭，用性命、用尊嚴、用未來去撬動概率的天平，並為此沾沾自喜。
    可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是賭徒，他就是天平本身。
    他製定規則，他定義價值，他……他甚至會點評賭注的口感。
    此前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算計、所有的豪賭，在這不講道理的真實麵前，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一個能讓神明都笑出聲的天大笑話。
    “穹！”
    三月七終於從宕機狀態中驚醒，一個箭步衝到穹的麵前，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就差掰開他的嘴用手指去摳他的喉嚨了。
    “你你你……你剛才吃了什麽？快吐出來！那東西看著就不能吃，會吃壞肚子的！是不是精神汙染？是不是模因攻擊？我們趕緊回列車找丹恒！讓他用擊雲術給你洗洗腸胃！”
    粉發少女的臉上寫滿了焦急，是真的快急哭了。
    穹看著她擔憂到語無倫次的模樣，笑了。
    他伸出手，習慣性地揉了揉三月七的頭發，動作輕柔，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沒事，就是個小零食，補充點宇宙裏罕見的微量元素，比如‘概念熵’之類的。”
    “什麽微量元素需要吃那種黑乎乎的東西啊！”
    三月七跺著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走走走，必須回列車！讓瓦爾特先生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穹好說歹說，連哄帶騙，總算安撫好了咋咋呼呼、非要拉他去做消化道內窺鏡的三月七。
    他這才轉過頭，看向那個跪在地上，從狂笑轉為低聲啜泣的賭徒。
    “好了，砂金先生，情緒宣泄時間結束了。”
    穹的聲音不大，讓砂金的哭聲戛然而止。
    砂金緩緩抬起頭。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看著穹，那張臉依舊陽光，帶著少年人的清澈和無辜。
    可在砂金已經徹底崩潰的認知裏，這副人畜無害的外表下，是一個無法被理解，也絕不能去嚐試理解的恐怖存在。
    那不是神。
    神明有邏輯，有喜怒，有命途，是可以被下注的存在。
    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會笑，會翻垃圾桶，會把虛無當成劣質壓縮餅幹的超越神明的存在。
    “我救了你一命，卡卡瓦夏先生。”
    穹的聲音再次響起，輕快，悅耳。
    “卡卡瓦夏”這個名字，刺入砂金的靈魂，讓他渾身一顫，徹底僵住。
    穹臉上掛著陽光燦爛的笑容，走到砂金麵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砂金胸前那枚還在微微發光的“存護”上。
    “按照星際和平公司的商業基本法，你應該支付一筆與你全部資產等值的‘生命救援服務費’。”
    冰冷的觸感傳來，砂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他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嘛……”穹話鋒一轉，收回了手指，語氣變得格外和善，仿佛剛才那個冷酷的債主隻是幻覺。
    “我對信用點不感興趣。”
    “所以，這次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好了。”
    砂金的呼吸停滯了。
    人情？他欠的……僅僅是個人情？
    這荒謬的仁慈，比索要他的一切財產更加讓他恐懼。
    穹站起身，那根不久前才捏碎了“終結”晶片的手指，在砂金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前，輕輕晃了晃。
    “一個……”
    穹俯下身，湊到砂金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惡魔低語般的音量，一字一頓地開口
    “很大很大……需要你抵押上全部的‘現在’與‘未來’，才有可能還得清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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