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極其沙啞的聲音響起，桑練迅速紅了眼眶。
    他伸手輕輕拂開她額間的碎發，隨後撫摸著她的發頂開口：“哥回來了。”
    璃茉定定的注視著他不吭聲，見狀，桑練微斂下眼簾，而後又道：“半個月前，小五不知道發什麽瘋，硬說慕寒與元烈有危險，不顧我們的阻攔，強行出軍營去了邊境。”
    “當時，我們正與南向的三十萬大軍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間也沒顧得上他，直到後來，慕寒飛鴿傳信來說小五沒事，我這才放下心來，我沒想到……”
    說到這裏，桑練痛苦的閉上雙眼，好半晌，他又睜開眼繼續道：“沒想到，這竟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絡，龍彥帶著一千南蠻人率領西摩與北灣百萬精兵突然對著邊境發難，等我知曉時，已為時已晚……，對不起，茉茉，對不起。”
    璃茉手指收緊，麵上卻沒有絲毫的起伏。
    輕輕撫摸著鎧甲上方早已幹涸的血跡，隨後小心翼翼的收進空間，這才緩緩站起身，出了房間，一步一步朝著廚房走去。
    “茉茉？”
    桑練與喬萋萋連忙跟上，見她進入廚房，一時間也摸不準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隻得靜靜的陪在她身旁，見她隻是安靜的給自己做了一碗麵條，又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麽藥水的東西摻和進去，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兩人麵麵相覷，皆是一臉擔憂的盯著默默吃麵的人。
    少頃，吃完麵的璃茉，放下碗筷頭也不回的出了院落，右手一揮，直接放出一條獵犬便騎上去朝著都城而去。
    “茉茉！”
    桑練焦急喚了聲，顧不得其他，一把將喬萋萋抱起來放在馬背上，便翻身騎上馬追了上去。
    此刻太尉府，來悼念的大臣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璃茉來到大門邊，望著大門懸梁上掛著的兩個寫著悼字的白燈籠，直接一揮手就將其打掉。
    這番舉動，頓時嚇了所有人，眾人一臉不解的看向麵無表情的璃茉，一時間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璃茉抬步踏入府內，見到白幡就揮手打掉，一直到堂屋才停下。
    望著堂屋中央的兩個漆黑的大棺槨，一直木著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小茉！”柳扶風與柳書言同時看向她，連忙起身來到她麵前握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雙手冰冷得可怕。
    “誰讓你們搞這些的？”沙啞的聲音自她口中而出，這是這幾天來，璃茉說的第一句話。
    “誰讓你們搞這些的？！”聲音突然拔高，嚇了所有人一跳。
    “茉丫頭，”身旁響起柳正義那嘶啞且充滿悲痛的聲音，璃茉身子一顫，緩緩轉身，望著麵前就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的男人，她隻覺心裏一陣陣抽痛得厲害。
    “柳叔，大哥三哥不會死，我不會讓他們死的。”
    柳正義一聽，難受得扶著旁側的木桌。
    “孩子，寒兒他們……”
    “我不會讓他們死的，”依舊是那句毫無波瀾的話，聽在眾人的耳裏，格外的難受。
    “清然不會，大哥不會，三哥也不會，我們還沒成親，我們還沒永遠的在一起，我不會讓他們就這樣死的。”
    “小茉，夠了！不要再說了，”柳扶風緊緊將她摟進懷裏，大滴大滴的眼淚自眼眶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
    她渾然不覺，輕輕推開抱住自己的男人，一步一步的來到靈棺前。
    緩緩伸出手，拿起那兩枚碎裂的護心鏡，緊接著，又握住了那杆殘破的斷槍與殘劍緊緊護在懷裏，上方還殘留著硝煙與鐵鏽的氣息，以及一絲絲微弱到幾乎早已消散卻獨屬於他們的溫度。
    那一瞬間，幹涸的血跡仿佛灼燒著指尖，她猛地將這些死死摟進懷裏，就好像是想要將其摁進自己破碎的心裏。
    好一會兒，她踉蹌著後退幾步，驟然抬眼，眸底染上一種近乎瘋狂的憤怒。
    右手猛然一揮，一條翠綠色的藤蔓如同咆哮的遊龍強勢而出，帶著一絲駭然的凜冽與力量，轟然擊向兩具厚重的黑漆棺槨！
    “轟隆——！”
    木屑紛飛，巨響在肅穆的靈堂裏炸開，震得所有白幡劇烈晃動。
    在場眾人無不駭然失色，目瞪口呆地盯著堂中央那單薄卻爆發出駭人力量的少女。
    “茉丫頭！你這是做什麽？！”柳正義須發皆張，雙目圓睜，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解。
    璃茉緩緩轉頭，那一刻，柳正義所有責備的、憤怒的、疑惑的話語，全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然後無聲滑落碎在了心底。
    兩行清淚緩緩滑落，僅在這一瞬，他便覺得，心疼得厲害，為眼前的少女，也為自己白發送黑發。
    曾經盛滿星輝與靈動的雙眸，在這一刻隻剩下無盡的破碎。
    隻一眼，他便能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在她眼中翻滾，就好似下一秒就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般。
    心好痛，疼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就像是自己的心髒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這幾個孩子的感情，早已深厚到無人能插足的地步，他們可是彼此的半條命。
    這種失去愛人的剜心之痛，他比誰都清楚！老大、老三戰死，小五下落不明，他僅在一息間就失去了三個兒子。
    而眼前的少女，又何嚐不是在同一時間，瞬間失去了三個她的摯愛？
    這種絕望，瘋狂，他忽然……全都懂了。
    就在所有人陷入悲慟中，一名侍衛踉踉蹌蹌的來到了不知何時到來的桑練麵前。
    “殿下，城外的二十裏外，有一大群南向兵朝著這邊靠近。”
    桑練眼神一厲，忙轉身就朝著府外跑了出去。
    兩人的對話，其他人自然也聽到了，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最先衝出去的是柳書言，緊接著，柳扶風也來不及與璃茉說什麽，連忙緊隨其後。
    柳正義與喬萋萋及鐵墨川等人，剛要追出去，卻被一直沒說話的王乾安給伸手攔住。
    “你們去做什麽，添亂嗎？”
    柳正義轉身跑進屋子，拿起懸掛在牆壁上的長劍就要衝出去時，又被王乾安拉住。
    “柳大人，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