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一定要割舍情感嗎？”
    古牧放下石書，看向麵前的仇欲。
    仇欲似乎早就料到古牧會這麽問，也早早地準備好了答案：“祖師留下傳承之後便離開了此界，隻留下他的幾個弟子，以及偌大的銀屏山。
    對於你心中的疑惑，祖師並沒有給出答案，倒是次祖留下了解惑。
    次祖言道，天道至公，若是天道有情，世間便如同煉獄，生靈死靈不存，世間一片荒蕪。
    唯有天道無情，世間才能生機煥發，欣欣向榮。”
    古牧明白這個道理，這樣的言論就是將天道視作天平，情緒可以左右天平向哪個方向傾斜。
    不管天平朝哪個方向傾斜，對另一方都是毀滅性的打擊，隻有絕對的公平公正，對雙方才是最好的。
    這種說法合乎陰陽平衡之道。
    但古牧的疑惑是，有感情，一定不能成仙嗎？
    仇欲的話還沒說完，看到古牧的疑惑，繼續說道：“換個角度考慮，你是一個普通人，意外看到一窩螞蟻，你會對螞蟻產生感情嗎？”
    “不會。”
    古牧搖搖頭。
    他跟螞蟻又不是一個物種，怎能知道螞蟻的美醜或者性格的好壞。
    無法區分，自然談不上產生感情。
    仇欲：“其實仙凡之別跟這是一樣的道理。我們修行求長生，改變的是自身的生命層次。到了仙人那個層次，本質上跟凡人已經是兩個物種了。
    仙人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可輕鬆摧毀凡人所珍視的一切，就像你小時候往螞蟻窩裏灌熱水是一樣的道理。
    那麽天道至公的道理便在此刻起到了作用，你想成仙，必須舍棄感情，反之隻能在真靈之境坐等壽元耗盡。
    我相信任何一個真靈境大能，都不願看到自己的壽元耗盡，都會選擇最後一條路，那便是割舍情感，飛升仙界。”
    “的確是這個道理。”
    古牧對這個觀點表示讚同。
    他知道的真靈境強者不多，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元嶺老怪。
    元嶺老怪坐在靈武之巔十萬年之久，什麽都擁有了，什麽也享受過了，唯一可惜的是壽元有盡時。
    為了不死，為了求永生，元嶺老怪隻有一條路，斬斷情感，飛升仙界。
    想到這裏，古牧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仙界修行的是混元一氣，而下界修行的是陰陽靈氣和五行靈氣。
    就是因為混元一氣需與天地共鳴，將自己化作天地的一部分。
    天地也是沒有感情的，說好聽點，世間一切生靈在天地的眼裏是自己的孩子。說難聽點，所有生靈對天地而言，跟螞蟻是一個性質。
    不過一方世界的運行，需要有生靈維持自然，否則會淪為死星，世界將走向滅亡。
    但是天道不一樣。
    有無生靈，對天道而言都沒什麽影響。
    它永恒的屹立在長生路的盡頭，俯瞰芸芸眾生，無人能撼動它的地位。
    “我有些理解了。”
    古牧將石書還給仇欲，道：“多謝道友，舍得拿出宗門至寶供我翻閱，古某再次謝過。”
    “古道友客氣了。”仇欲連連擺手，道：“這是我唯一能代表家鄉答謝古道友的方法了，除此之外，你讓我拿其他東西我也拿不出來。”
    “其實還是有的。”
    仇欲微微一愣，看著古牧認真的模樣，他臉上逐漸浮現笑容。
    “道友休息好了？”
    “有些新的感悟，想驗證一番。”
    “那就來，正好我還有些意猶未盡。”
    兩人的元神領域再度將身下的山峰包圍了起來。
    元神領域中烙印的大道，迸發無窮威勢，在相互碰撞之中，下方的山峰又進入了碎裂和重組的無限循環。
    古牧在銀屏山又待了十幾年。
    這十幾年裏，他幾乎每天都在跟仇欲交流大道感悟，一直到仇欲有了突破的跡象，兩人才結束了論道。
    “古道友，我要閉關了。”
    仇欲臉上難掩遺憾之色。
    他跟古牧接觸的時間不長，僅僅不到二十年的光景，但兩人卻成為了摯友。
    因為在論道的過程中，它在古牧身上獲益良多，讓自己隻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便找到了合道入體的方法。
    他即將閉關，同時也能感應到，古牧要離開了。
    並非單純的離開銀屏山，而是離開他的家鄉。
    古牧笑著拱了拱手，道：“那就提前恭賀道友合道入體成功，又恭喜這方世界新增一位合體大能。”
    “多謝古道友。”仇欲回禮，問道：“古道友接下來要去哪裏？”
    “第六層世界吧。”
    古牧抬頭看向天空，道：“在這裏叨擾的夠久了，青玄子前輩看似滿不在乎，其實心裏也很緊張吧，該讓他老人家好好歇息了。”
    仇欲頓時沉默了下來，輕歎一聲：“青玄子前輩為家鄉承擔了很多壓力，冥土入侵的那些年，完全是他獨自支撐，希望古道友不要介懷。”
    “可以理解。”
    古牧無所謂的笑了笑。
    言罷，他起身活動了下身子，道：“那我就走了，道友保重。”
    “古道友，後會有期，我想我們將來會在仙界重逢，屆時繼續論道。”
    “會有機會的。”
    古牧揮了揮手，算是告別，身影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隨著他一同飄散的還有身下的山峰。
    這座山在二十年間承擔了太多的壓力，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次生與死的循環，若非古牧維持著，山峰早在一開始就變成了齏粉。
    如今隨著古牧離開，山峰的生機無以為繼，這下連齏粉都不存在了，跟著變成了青煙。
    仇欲看著腳下的曠野，啞然失笑，接著大手一揮，曠野上的環境變化，一座宅院拔地而起。
    “以後這便是我銀屏山的論道之地，我便在此閉關吧。”
    ……
    另一邊。
    第五層葉子上。
    古牧的身影出現在虛空之中，低頭望著腳下的星海，他眼裏閃爍著幽光。
    “該提升一下實力了。”
    沉寂數十年，古牧在返虛初期停留了數十年。
    不過他並非毫無寸進，相反，實力比剛踏入返虛期的時候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實力的提升全都體現在大道境界上。
    在跟仇欲論道的幾十年裏，他的大道境界迅猛提升，陰陽之道的四種變化全都踏入小成之境，初步掌握陰陽之道的部分威能。
    到了論道最後階段的時候，仇欲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即便仇欲的戰意蘊養了二十年，也完全抵不住陰陽的變化。
    仇欲能堅持近二十年，完全是因為古牧在收著手打，若是古牧完全放開，仇欲恐怕在第十三年的時候就會落敗，戰意也將被打散。
    “從哪個世界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