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過後，夏茶新梢迅速生長，瘦長嫩梗蓬勃向陽。
    顧明川微轉頭，順著蜿蜒的山路，一眼就發現沈曉棠，深邃眼瞳驟然炯亮，抬腿快走過去。
    沈曉棠明眸微動，朝他暗示的搖了搖頭。
    見狀，顧明川雖猜不到她想做什麽，還是會意停在原地，轉身去指導一個半大孩子。
    見他無條件順從的態度，沈曉棠心頭的沉悶似被微風吹散，粉唇淺噙起燦笑。
    她緩緩走近，餘光飛快掃過四周，特意挑了一處高地，方便大夥都能聽到她聲音。
    “暑氣熱，我給大家熬了綠豆湯消暑，待會兒會送上山。小顧同誌，我一人搬不動，你下山幫我吧。”
    顧明川順她給出的合理台階，頷首回應。
    茶地的嬸婆小媳婦一聽，忍不住咽口水，隻想趕緊喝下冰涼綠豆湯，緩解噴火般的熱氣。
    但大夥一見是沈曉棠熱心提供，瞬間聯想到沈寶珠，先入為主認為沈曉棠在耍計，意圖收買他們，不約而同斂起本該道謝的話，低頭繼續采茶。
    秦婆撩起防曬的方巾一角，利索抹去脖頸和老臉的汗水，鼻子哼出一聲，拔高音量說：“大熱天窩在灶台前熬湯不容易，小姑娘還不收咱們分毫，這份心腸屬獨一份哩。就著日頭，家裏人都記不起咱在這兒暴曬苦累，你們倒養成擠在門縫看人的臭毛病，失禮丟人！”
    說完，她扭頭朝沈曉棠揮手，咧嘴嘹亮喊話。
    “曉棠，扛綠豆湯上來後，不分給她們，我們和小顧慢慢喝。”
    沈曉棠眉眼彎彎，自從沈寶珠回村，除了顧明川，唯獨秦婆待她如以前一般慈愛，總會逮住機會，挺身站出來為她說話，駁斥那些以偏概全的糊塗蛋。
    秦婆這話一出，山上孩子們眼巴巴瞅向自家長輩，自然也想分一碗綠豆湯。
    其他人也心生不滿，畢竟集體拒絕是團結一心，一人獨享則顯得她們是一群蠢貨，且她們也想喝呀！
    但秦婆輩分擺在眼前，在場都是她的小輩們，也沒人敢當麵還嘴，隻是各個臉色都難看。
    沈曉棠壓下竊笑，衝顧明川挑了挑眉，便轉身下山。
    顧明川大步跟上，路上遇到崇拜他的小年輕熱情詢問，比往日要高調地宣傳沈曉棠無私奉獻的美食。
    村裏小夥子嘴快，經他們一傳頌，這事便傳遍整條村。
    趙玉花在地頭除雜草，下意識看了眼天更上的水壺，順著視線望向埋頭苦幹的沈寶珠。
    沈寶珠察覺抬頭，瞥見是趙玉花又在偷偷看自己，厭惡翻個白眼，直接背對她，不想和她有所幹係。
    見自己含辛茹苦養大孩子如此討厭自己，趙玉花愈發心寒，落寞垂頭。
    沈曉棠惦記要事，腳步匆匆，愣是縮短了一倍時間回到家。
    灶台大鐵鍋晾著薄荷綠豆湯，顧明川嫻熟拐進廚房，彎腰端起地麵的小腿高的鋁鍋，準備把綠豆湯舀到鍋裏。
    沈曉棠卻關上大門，拉著他進空間。
    顧明川見她一路心事重重，猜到她遇上嚴峻意外，隨她坐在對麵的躺椅，溫聲問：“有事找我幫忙？”
    仰頭瞅到他氣定神閑姿態，沈曉棠呼出口濁氣，從混亂思緒中摘出核心，直接說出心裏疑惑。
    “你曾經暗戀過沈寶珠？”
    原書中，顧明川作為頭號反派，一直針對男主王立國，利用手上各種勢力，不餘遺力想弄死他。而王立國以自身聰明機警，次次順利逃脫，最後聯手顧明川敵人布下陷阱，將他反殺，並把顧明川多年違紀犯罪的證據交給公安，讓顧明川死後還背負狠毒罵名。
    沈曉棠懶得吐槽作者無腦捧男主的寫法，深究顧明川與王立國對峙的關係，思來想去歸結出水文套路一點。
    大概是求愛不成，因愛生恨造成的對立。
    而對該點求證的最好辦法，就是直接問當事人。
    眼下，顧明川根本不知沈曉棠心中所想，乍然聽到這平靜一問，腦袋轟有雷聲炸響，俊臉嗖地暗沉，隻覺自己遭受了羞辱。
    換做旁人，他大可動手教訓，教他們日後不敢胡言亂語。
    可他盯著眼前的一臉嚴肅的沈曉棠，舍不得動她，唯有咬牙壓製胸膛湧起的酸澀與憤怒，語氣卻難掩凶戾。
    “不曾有過！我第一次喜歡的人隻有你，以後也不會對其他女人產生好感！”
    竟然不是這個套路？
    沈曉棠一怔，緊繃的俏臉瞬間放柔，暗鬆口氣後止不住開心。
    她就猜到，自己這顆稀世明珠擺在他眼前，他怎麽會追沈寶珠那混沌魚目！
    一放鬆，沈曉棠敏銳嗅到一股蓬勃火氣，掀起眼簾瞅見顧明川黑如鍋底的俊臉，反思是她誤會氣到人家，便笑嘻嘻伸手輕晃他的胳膊，粲然笑著撒嬌，邊解釋。
    “我不是懷疑你的真心，是那兩家人回村後，我這幾晚都被噩夢纏身，夢到……我莫名其妙做出反常行為去倒貼王立國，作妖後慘死。你也因我教訓沈寶珠，記恨我，暗地出力送去吃花生米。”
    沈曉棠真假摻半說著，心裏心虛，麵上笑容更嬌甜。
    她總不能坦白告知，他們隻是書中歌頌男女主愛情的紙片工具人，雙雙落得虐殺的結局吧。
    因這事不是離奇，而是駭人聽聞，萬一刺激到顧明川神經錯亂，劇情就完全亂套了。屆時剩下她一炮灰，哪是自帶光環的男女主對手。
    所以，沈曉棠縝密一想，決定篡改劇情，以夢暗示他倆麵臨危險，且牽扯的導火線就沈寶珠與王立國。
    望著沈曉棠眼底淡淡清灰，顧明川留意到這幾晚，她房間燈光持續到下半夜，知曉她睡不好。
    卻沒想到是頻頻做噩夢。
    顧明川眼底閃過心疼，撫平內心的憤怒後，冷靜分析：“你認為夢在啟示我們，以後會被他們陷害？”
    沈曉棠明眸亮起灼灼光芒，忙不失迭點頭，暗讚顧明川一點即通。
    蹙眉思忖片刻，顧明川沉聲指出：“但他們在現實中沒有異常舉措，我們沒證據做些什麽。”
    沈曉棠不在意他們，兩手忽而摟緊顧明川胳膊，淡然一笑：“狐狸遲早露出尾巴，我們隨機應變。但我要你答應，無論何種情況，你始終堅定站在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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