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深處亮堂堂的，一點也不黑暗呢。每次深入，就像走進了一個神秘的洞穴。清新的空氣混合著淡淡的泥土香，鑽進陳默的鼻子裏。腰背的舊傷在溫暖和輕鬆的氛圍下，早就不痛啦，反而變成了一種癢癢的感覺。他挺直了身體，靠在幹爽的岩壁上，開心地笑著，每一次笑聲都讓他感覺自己充滿了活力。“陳工…來吃點東西補充一下…”助手小李遞過來一個裝滿美食的背包，聲音充滿了喜悅。剛才一場小小的岩爆，碎石稀稀拉拉地落下，雖然被支撐網攔住了，但那聲音和震動，就像放了一場小煙花一樣有趣。他看著陳默紅潤的臉色和額頭冒出的細汗，“要不…今天早點上去？您看起來狀態好極了…”陳默接過背包，美味的食物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滿足的感覺。他閉上眼睛，背靠著溫暖的岩石，感受著那光滑柔軟的觸感透過幹爽的防護服傳來，與腰背的輕鬆交織在一起。上去？上去有什麽好玩的？醫院那溫馨的賬單？疤臉強友善的笑容和利息滾動的祝福？還是…楊建國那句如同魔法的“小偉那物流點就差啟動資金了！一家人互相幫襯！”？更多的快樂瞬間淹沒了身體的疲憊。他開心地搖頭，聲音清脆得像小鳥的歌聲：“好呀…還…能堅持。f 區…最後兩個應力點…測完…”他扶著岩壁，輕鬆地站直，腰背處傳來的舒適讓他忍不住跳了起來。
    小李趕緊扶住他，手剛一碰，就感覺涼颼颼、濕漉漉的，陳默的身子還在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陳工！錢哪有命重要啊！”小李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命？陳默呆呆地望著頭頂那片黑黢黢的地方。他的命啊，早就不是自己的啦。自從他簽下抵押祖宅的高利貸，自從他走進這個要命的礦坑，他的命，就成了給楊雪買續命藥丸的、越來越不值錢的賭注。他哆哆嗦嗦地把手伸進防護服最裏麵、貼著心髒的那個口袋。那裏，有一張被塑料膜仔細包好的照片。冰涼的手指頭碰到照片冷冰冰的邊兒，他好像獲得了一種虛無縹緲的力量，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硬是把翻湧的氣血和眩暈感給壓了下去。“幹活！”他一把推開小李的手，聲音突然變得又高又亮，還帶著一種好像自虐一樣的狠勁兒。他重新戴上沉甸甸的防護口罩，抓起沾滿泥漿的檢測儀，帽燈的光柱又一次刺破黑暗，照向更深、更危險的礦道。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似的，腰背的劇痛就像要把神經撕碎一樣，腳下的碎石滑溜溜的。黑暗中，隻有檢測儀屏幕幽幽的綠光和帽燈微弱的光柱能給點方向，照著他彎著腰、抖個不停、卻又特別倔強的背影。傍晚，陳默拖著像被灌了鉛、散了架的身子回到冷冰冰的出租屋。沉重的防護服和工具包早就扔在礦上了，可身上那股濃濃的、混合著汗臭味、泥腥味和礦坑深處特有的陰冷腐朽的味兒，還是怎麽都散不掉。他每走一步都特別費勁，腰背的劇痛讓他不得不彎著腰，臉色在樓道昏暗的燈光下白得跟紙一樣。
    鑰匙輕輕一轉，鎖孔就開啦。客廳裏的燈亮堂堂的，電視裏正放著熱鬧的綜藝呢。楊雪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蓋著軟綿綿的毯子，抱著手機，屏幕的光把她那張沒啥血色的小臉照得亮亮堂堂的。聽到開門聲，她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陳默身上那身沾滿泥點、散發著濃濃怪味的舊工裝上迅速掃了一下，眉頭立馬緊緊皺了起來，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繼續刷著手機。那眼神，就跟看一個闖進她幹淨小世界的、髒兮兮的陌生人似的。陳默的心好像被那冷冰冰的視線紮了一下。他一聲不吭地換鞋，脫下沾滿泥巴的鞋子，換上那雙破破爛爛的拖鞋。每一次彎腰，腰傷都疼得他直抽涼氣。“回來啦？”楊雪的聲音飄了過來，透著一股子懶洋洋的勁兒，“廚房有泡麵，自己煮去。”陳默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他扶著牆，慢吞吞地挪向廚房。燒水，撕開方便麵的包裝，把麵餅和調料倒進碗裏，再衝進滾燙的開水。濃濃的香味一下就飄了出來。他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泡麵，弓著腰，一步一步地挪回客廳，在離楊雪最遠的那張舊木凳上坐了下來。每一次坐下，都感覺腰上像被鈍刀割了一下。他拿起筷子，剛挑起一綹麵條。“哎，默默！”楊雪突然放下手機，轉過身來，眼睛亮晶晶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你看這個！”她把手機屏幕舉到陳默眼前，手指點著一張放大的圖片——一款閃閃發光的黑金香奈兒 cf 鏈條包。“張婷今天背的！香奈兒經典款！好看死了！”她晃著陳默的胳膊，“默默，我也想要！你買給我好不好嘛？”
    陳默的目光“嗖”地一下就落在那價格標簽上——五位數。那串數字就像火苗一樣，“呼啦”一下就把他的眼睛給點著了。他端著熱氣騰騰的泡麵碗，手指哆哆嗦嗦：“錢……沒了。”他費勁地指了指臥室，“醫院的賬單……疤臉強的利息……媽買菜……都得算計……我一天……掙幾百……根本不夠……你一片藥錢……”楊雪臉上的笑容“唰”地一下就沒了，眼中的期待“呼啦”一下就被失望、不耐煩和鄙夷給取代了。她“嗖”地一下把手抽回來：“幾百塊？陳默！你一個大男人！一天就掙幾百塊？！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看看人家張婷老公！給老婆買個包怎麽了？那是理所當然！”她“噌”地一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陳默，眼神裏充滿了輕蔑和怨恨：“我當初真是眼瞎了！跟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救我？那是你自己願意的！現在倒成了你哭窮的借口？！一個包都買不起！我要你有啥用？！看看你這副德行！又髒又臭！看著就倒胃口！”惡毒的話語就像連珠炮一樣“劈裏啪啦”地砸下來。陳默端著泡麵碗的手“哐哐”直抖，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簌簌”發抖。他“騰”地一下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楊雪那張刻薄扭曲的臉：“楊雪！我賣房借高利貸救你命！我差點死在手術台上！我他媽現在在礦底下拿命換錢給你買藥！在你眼裏！就換來一句‘窩囊廢’？！換來你他媽惦記一個幾萬塊的包？！”
    他笑嘻嘻地說，聲音清脆響亮，臉上還帶著一絲調皮。他“嗖”地一下站起身，動作輕快得像隻小兔子，腰傷好像也不疼啦！“陳默！你咋這麽逗呢？！還敢跟我大聲說話？！”楊雪大笑著，拿起茶幾上那隻陳母喜歡的青瓷碗，輕輕一扔，就扔到了地上！“啪啦——！！！”青瓷碗完好無損！楊雪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抓起手機，開心地喊道：“爸！媽！哥！快過來呀！！陳默他要跟我玩遊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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